他似乎对自己瓮中捉鳖的计划十分满意,随意将手中利刃丢给一旁暗卫捧着,又不疾不徐地理了理袖口,他抬起头来,看着沈孟虞愈发惨白的脸色和方无道始终未能掐下去的右手,嘴角微微上扬,便是连废话都乐意与他们多说几句。
“尔等蝼蚁鼠寇,莫非真以为拿捏住了太子,就敢凭此与寡人谈条件?”掌握天下生杀大权的皇帝悠悠开口,话语里尽是讥诮,“寡人膝下数子,这个死了,不过再换一个便是。只要寡人一日在位,就有数不尽的美人送进后宫,寡人想要多少儿子,就有多少儿子,想立谁为太子,就立谁为太子,何必为此一子心忧?沈少傅当了这么多年太子少傅,怎得连这都不清楚?”
他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暗卫再将沈孟虞三人围得紧一点。不带一丝感情的视线从萧悦身上滑过,对于这个已经成为弃子的儿子,便是连一个眼神也未曾看顾于他。
太子不受宠,其位虽高,但随时可能被换掉,这是满朝皆知的事。然而沈孟虞未曾想过,萧赞为了保全自身,选择的不是换,而是抛弃。
虎毒尚不食子,可是人却会吃人。
万般无奈之下将萧悦牵扯进来,又置他于险境,沈孟虞身为师长,执教五载,心中早已被愧疚之意填满。他下意识地朝萧悦望了一眼,只见一日之间连遭师长利用、父亲抛弃的少年已完全失了魂魄,整个人面如金纸,气若游丝,若不是方无道暗中留有一手保他灵台清明,只怕早已昏死过去。
他究竟做了什么?
齐妃生死不明,方祈身受重伤,太子形如废人,方无道因此受困。即使沈孟虞今日做出闯宫的决定时已将生死抛之度外,然眼下这般情况,不仅是他的死局,更是断了这些无辜被他牵连进来之人的生路。
他……是不是做错了?
萧赞的视线一直落在沈孟虞身上,在察觉到他看向萧悦的那一眼时眸中一抹厉色闪过,毒蛇信子吐出,带血的獠牙意犹未尽地继续折磨着网中的猎物。
“沈少傅,”他故意还用少傅之名称呼沈孟虞,只是语气里恶意满满,“你身为太子少傅,真得能对悦儿下手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利用悦儿做筹码,如此行径又与寡人这个父亲有何异?你又有何立场指责寡人?”
“你为了一己私欲牵连无辜,妄想谋朝篡位。你是什么人?你不过是一个窃国贼!”
他是贼?
迎着萧赞毒蛇似的目光,犀利的言辞仿佛抽筋剥骨的利刃,将他一身剖得体无完肤,沈孟虞动了动嘴唇,却发现自己竟无法为自己辩白。
苦苦坚持了十年的正义被萧赞这一席话锤得四分五裂,心神巨震之下,沈孟虞整个人就像傻了一样,只呆呆立在殿中。他目不视物,耳不闻声,乃至于连萧赞趁机举起右手的动作都未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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