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價高是上頭賺,跟咱們有什麼關係。」同僚直搖頭,「這鹽從采滷水到製成進罐,再加上鹽稅,成本也不過一斗八文,餘下的價是怎麼來的,你仔細想想?」
陳寶香無辜眨眼:「我哪想得明白,家裡人只讓我來混日子,什麼都沒教呀。」
同僚一臉瞭然,也不多說,只高深莫測地讓她多看多學。
陳寶香很是自然地就在鹽坊里外都轉了一圈。
沒有任何坍塌,也沒有別的禍事阻礙,整個鹽井鹽坊都在正常出鹽。
上京不是產鹽重地,蜀州那邊產井鹽更多,就算上京的鹽井出了問題,鹽運也會及時從別地補給才是。
問題不在於鹽井。
那問題出在哪裡呢?
傍晚,陳寶香和張知序一起下了工。
原本的打算是只趁著休沐來一次,了解了解情況即可,但日落餘暉之下,張知序垂著眼開了口:「我可能還會多來一段時日。」
陳寶香扭頭看他。
這人顯然又是看見了許多以前不曾見過的事,眼裡的憤怒被理智壓著也頻頻漫溢,不過憤怒之餘又有些迷茫,似乎還需要更多的佐證。
「好呀。」她笑,「你只管來,我與你同路。」
·
張知序辦起事來很是仔細,來回查證,細細編寫,陳寶香半個月不到就摸清了的來龍去脈,他硬生生整理了一月有餘。
但一個月之後,李秉聖的桌上有了一本極厚的奏摺。
「誰把牆磚鏟這兒來了?」她納悶。
花令音差點笑出聲,把所有悲傷的事都想了一遍才控制住了神情,正經拱手:「刑部張大人敬呈。」
「朕就知道是他,除了他也沒誰能幹得出這種事,每回都寫這麼多,字好看也不是這麼使的,朕眼睛都花了。」李秉聖一邊罵一邊打開看。
翻了幾頁之後,她坐直了身子,臉上的漫不經心也收了起來。
刑部尚書張知序提告,上京二十八處鹽井,二十三處發生過命案,死者能查證的共七百餘人,最小不過十二歲,死於滷水燙煮;最大的六十七歲,死於力竭而亡。
此案不可謂小,但也只是命案累加,著刑部去查便是了。
但張知序接著就直接提告當今鹽鐵轉運使,稱其欺上瞞下,哄抬鹽價,中飽私囊,還買賣官吏。
這罪名大得李秉聖差點一把將奏摺合上。
可再往下,她看見了張知序以上京第一鹽坊為例細陳的情況——
一鍋鹽的生成過程、所需基本人力、成本分算。
鹽工的勞作環境、小吏如何掛職撈錢、鹽坊里的錄事如何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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