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初到仙慈關那年,從列兵做起,一天從早到晚的訓練下來,哪怕吃不慣秦甘的青稞麵餅,仍然掰碎了硬塞下肚。但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兩塊麵餅根本不夠,他夜裡總覺得肚子餓,如有火燒火燎一般,睡不著。
軍師心疼他,要給他開小灶,被他爹勒令禁止,說西北軍的體系里沒有郡主這個爵位,也甭想有什麼特殊待遇。
他當時有些委屈。明明郡主有內廷配給的食俸,只是他的食俸皆充做了軍費。
然後他爹把自己的份例分了三分之一給他。
他至今仍記得那一晚,他藏在演武場的角落啃一張肉餅。心中種種委屈、不甘與憤懣的情緒,全化作眼淚,滴到餅上被吃進肚子裡。
淚咸,就當作不要錢的鹽粒了。
第二年他適應了邊關的生存法則,從砂嶺帶了一幫混血少年回來。賀勍不再管他。
這些年紀比他大些的少年們懵懂而純真,他不得不帶著他們想方設法從過往商隊手裡賺錢,在仙慈關內外的高山和戈壁上野蠻生長。
他終於能靠自己的雙手吃飽。
而如今,身在中原腹地,站在稷州衛的中軍營帳里。他不可抑制地回想起那一晚所不解的問題。
為什麼?憑什麼?
同樣是大宣的軍人,同樣是大宣的百姓。
後帳的寬大床榻上,躺著一胖一瘦。
賀今行走近了,那瘦弱的女子倏地驚醒,他一掌把人劈暈了,任其倒在榻上。
女子衣衫半滑,露出鎖骨下的一枚烙印,是軍妓。
他錯開眼,用刀鞘挑了薄被給人蓋上。
男子醒來欲喊叫,賀今行手腕一轉,長刀順勢下滑,抵住了男人的心口。
他踩著床沿,微微彎下腰,於唇前豎起一指,「噓。」
「你!」
刀再往前一分。
「你要幹什麼?」男人忍不住往後縮,然而這刺客的刀緊緊跟著他,他不得不壓低了聲音吼道:「我可是朝廷欽點的監軍!」
「我當然知道你是監軍。」賀今行蒙著半張臉,半闔的桃花眼居高臨下,自帶幾分冷酷,「趙大人,我問你答,答好了活命。」
「你是誰派來的?」趙睿冷笑一聲,「我告訴你,我上頭可是秦相秦大人。你敢殺我?」
賀今行不答,收回刀。
「哼,算你識時務,留下一雙手,我就不……」趙睿坐直了,頗為得意。
秦相這靠山果然夠硬。
然而他腿盤到一半,狠話還沒說完,就忽然愣住了。
因為賀今行當著他的面,在微弱的月光下亮出刀鞘,慢慢地抽刀。
那通體透黑的鞘上刻著暗金色的銘文,因是秘法所制,銘文在黯淡的環境下微微發亮。
「執、執汝刀……」趙睿連忙起身,一時惶恐不慎滾到地上,又立即跪好了,「大人,先前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小的不是故意衝撞您啊!小的離京遠任,家中尚有高堂老妻和一雙兒女,若我死了,她們就都沒了依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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