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帝仰首佇立半晌,才低下頭,繼續道:「你替朕擬道旨,西北軍需就讓那個賀眠去送。」
說罷,他的左相卻沒及時應答,他眉毛一揚,「怎麼,去不得?」
「回稟陛下,此前賀大人專門來找過微臣,說他們賀家族人這輩子都絕不踏入西北一步;要臣說一說桓統領,讓桓統領不要再亂點人。」
「嗯?這小肚雞腸的,多少年的事兒了還惦記著?」明德帝不禁發笑:「他家子弟一摞摞的,但依朕看,能長成大樹的只這一棵苗苗,就得放手讓他歷經風雨才行。」
「這賀眠與賀易津是血濃於水的親叔侄,打斷骨頭連著筋,現在叔父能做主帥,日後侄子也能。毓章啊,你得指點指點賀卿,讓他莫要耽誤這塊可造之材。」
君臣對視片刻,秦毓章答道:「臣明白了。」
明德帝一甩麈尾,長嘆:「兒女都是債,做大家長的,不止兒女,子侄也是討債來的。到朕這兒,既為君又為父,更是兩頭難。」
他抬手搭上對方的肩膀,面對自己這位左膀右臂,就仿佛在與自己對話。
「說起來,幼合這孩子也是朕和太后看著長大的,現在要娶妻成家,朕感慨萬分,太后想必亦欣慰不舍。且你這親家也是朕的肱骨之臣,你說,朕該不該給你們兩家賜婚?」
後殿兩側窗扇成排,因夏日炎熱,此時皆大方洞開。
風一來,窗外便是雨潺潺。而秦毓章立在這風雨聲里,久久不語。
「有這麼為難嗎?」皇帝撤了手,扔掉麈尾扇,沉聲道:「若是不願,朕也不勉強。」
他攥住官袍,正欲下跪行禮謝恩,卻聽前殿響起雜亂的腳步聲。
「陛下!」歷來沉穩的大總管匆忙闖進來,聲音掩不住驚駭:「江南路八百里急報!」
君臣立刻一同到前殿接見。
驛卒爬到御前,被雨水浸透的號旗蓋住他抬起的後腦勺。
「江南路連日暴雨,江水暴漲,太平大壩決堤,洪水淹沒江南四州百餘縣。卑職奉齊總督之命,上報陛下,請朝廷馳援!」
話音隨驛卒的頭顱一起落下,滿殿皆靜。一息後,明德帝怒喝道:「速去叫裴孟檀、謝延卿和傅禹成前來!」
天色愈黑,被派去請人的幾名內侍卻來不及打起燈籠,接了傘便衝進雨里,奔向各位重臣所在的官衙與府邸。
大門被拍得哐哐作響。
賀今行拿白紙蓋住桌上剛寫一半的信,一開門,門外的人剎不住勁兒地帶著水汽撲到他懷裡。
「今、今行!」江與疏抓著他的雙臂,抬起頭,臉色煞白。
他感覺到對方不止雙手,乃至渾身都在發抖,便將人帶到屋中坐下,一邊拍背順氣一邊問:「怎麼了?別著急,慢慢說。」
江與疏咽了下口水,強迫自己發出聲音:「太平大壩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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