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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今行在門口頓住,想等法師講完再敲門。

眼睛瞟著窗外的張厭深卻一下瞧見了他,抬手招他進去,弘海緘口,跟著看過來。他只得進去,見了老師,又向法師行禮抱歉。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學生你來得可算正好。」張厭深指著弘海笑道:「他是禪宗徒,卻摻講《法華經》。你說說,他是不是靈台不淨,不能專注用功?」

賀今行眨眨眼,「老師,學生不通經書,不知從何作答。」

弘海法師仍然平和如初,說道:「皆是我佛門經籍,有何看不得、說不得、講不得?正是因其不同,恰可佐見我宗真義。若是在比對中,證悟本心,覺出佛性,那便是大造化。若是受其迷惑,疑慮己身,不能自洽,那便說明非我道中人,不必強參禪。所謂『禪』之一字,就在這念念之間。」

賀今行聽完,只覺法師以別宗經典來論證己宗教義,很有超脫萬物的膽魄。他合掌道:「主持心懷寬廣,就如海一般包容萬法。」

弘海法師看著他,無聲輕嘆,起身道:「你這學生來了,今日就到此為止吧。」

這話自然是對張厭深說的,老人眼裡帶著笑意,道:「那你快走。」

賀今行送法師出門,心中卻不解,既然不必強參禪,那法師又為何日日在此講經,甚至時間似乎變長了?

張厭深站起來活動筋骨,同時道:「我聽說你們這段日子忙得緊,竟有時間過來,可是遇到了什麼難解之疑?」

賀今行不再多想,拿出攜帶的草稿交給對方。

張厭深倚坐到窗下,借著天光細看,開頭便微微擰眉,「論食貨之積弊?」

「是。」賀今行正襟危坐,答道:「學生據近年曆聞,總結拙見。國庫之困境,究其原因,在於歲入不足,在於庫案眾多,在於天災頻發而賑濟頻支,再加上這兩年外戰靡費,本就貧弱的國庫不堪重負,已有卯糧不濟的崩潰之兆。回首舊日,自庚子年間至今百年,田地、丁口有增,而課稅之戶口無增;稅賦名目有增,而入戶部之稅額無增;隱匿田畝、蓄養佃奴之風愈演愈烈,貪腐庫案屢禁不止。私以為朝廷當立時扼腕剜瘡,革舊推新……」

這篇奏疏他寫了十來個晚上,每一句都反覆斟酌,成篇幾乎倒背如流。他將草稿內容精簡道來,山風吹響松柏,送來隱約的經誦,猶如應和。

張厭深用了兩刻時間才看完,其後久久無言。陽光斜灑在他拿著稿紙的手上,使起皺的皮膚、星點的褐斑以及凸起的血管,都變得明亮。

他看著自己最年輕的學生,先是欣慰,而後感到哀傷,嘆道:「吾主龍章鳳姿,唯一的缺憾就是沒有一個足夠優秀的子嗣。如果你是他的孩子,而我也能在壯年成為你的老師,何至於抱憾至今。」

他稍舉起草稿,「你是覺得寫得不夠全面、深刻,還是在猶豫——該不該進這一封諫疏?」

賀今行毫無隱瞞:「老師,我在猶豫。」

張厭深問:「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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