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已過,大理寺的公堂依然燈火通明。
賀鴻錦被單獨提審,戴著鐐銬跪在堂中,往日打理整潔的鬍鬚蓬亂骯髒,不怒自威的雙目緊緊閉攏、掛著重重的眼袋。
在他前方,盛環頌早早讓人搬了兩把椅子來坐,翹著二郎腿不緊不慢地喝茶,手邊還擺著一桌吃食。
熬嘛,看看誰能熬過誰。從昨日申時到現在,他反正不困不餓。
可大理寺卿忍不住了,圍著賀鴻錦轉著圈地說:「老賀啊,今日都廿五了,你還在等什麼?你就把你知道的全都說出來吧,我好儘快安排你和你家人最後再見一面。」
賀鴻錦一動不動,仿若未聞。
「還有誰參與了舞弊?啊?」大理寺卿第不知道多少次重複問起這句話。這個案子最關鍵的問題不查清,他們沒法兒結案。
「要是到上朝的時候你還冥頑不靈,陛下發怒,對你的懲罰可就難以估量了。你知道你府上被查封了吧?嫂子偷偷遣人出府四處求情,我只當不知道,因為註定沒有結果,沒有人敢對你伸出援手。為什麼,你難道會不明白?」
「你就算不為你自己的下場著想,你也要為你髮妻和子女考慮考慮吧?他們是死是生,全在你一念之間吶。」
賀鴻錦緩緩睜開眼,大理寺卿一喜,火急火燎道:「你可考慮好了?」
「無稽之談,空穴來風,我從何說起。」給出的卻是毫無新意的回答。
大理寺卿一梗,握拳捶了下空氣,「妻子家族皆不顧,我真不明白,誰值得你這麼護?」
賀鴻錦再度閉上眼。
這個挺過了幾輪刑審的老刑名打死不開口,他們沒有其他佐證,便撬不出任何東西。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走,眼看就要來不及,盛環頌不得不遣自己人去向崔相爺匯報情況。下屬領命,拿了一頂斗笠扣頭上,快跑而去。
不知何時,夜雲兜不住沉水,化作細雨霏霏。
崔連壁在西華門前等了小半個時辰,厚重的宮門終於打開一扇。何萍快步走出,從他的長隨手裡接過傘,替他遮雨引路,「崔相爺久等,請。」
兩人抄最近的宮道,一路無話,雨落油紙也悄無聲息。
到抱朴殿,何萍將要止步,才說:「陛下一夜未睡,正在打坐,您直接去後殿即可。」
崔連壁皺起眉頭,走進前殿,恰逢順喜端著寶匣銀碗從隔門出來。他看到那些東西,眉間摺痕愈深,低聲問:「陛下又開始進丹了?」
老太監張了張口,叫一聲「崔相爺」,低下頭從他身邊繞過。
李青姜的針灸療愈之法太慢,皇帝等不及,加之欽天監獻上了新的丹方,便順理成章停藥進丹。一步一步,老太監都看在眼裡,卻不可與任何人說。
崔連壁停步順了順情緒,才去後殿道場。
皇帝盤於道台上,面色泛紅。他上前行完禮,才發現對方身上穿的不是尋常改化的道袍,而是一身得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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