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太子忽然開口問道:「經此一遭,祝郎君可後悔入芝蘭台了?」
祝予懷有些意外地抬起頭,卻見太子的視線並未轉向自己,而是稍顯疲憊地望著窗邊的光影,不知在想什麼。
祝予懷斟酌片刻,坦言道:「的確有些後怕,不過倒也談不上『悔』。」
趙元舜似乎笑了一下,轉眼看向他,神情也變得柔和:「你果然與老師很像,叫人羨慕也羨慕不來。」
祝予懷有些不解:「殿下羨慕我?」
「是啊。」趙元舜低低感嘆,「老師身上有種奮發向上的勁頭,你與他一脈相承。孤自懂事起就時常會困惑,人生如浮萍,究竟意義何在。老師卻從不會為此煩擾,他說……即便是浮萍,亦可順流而歌,赴川望海。」
趙元舜停頓須臾,自嘲地笑了下:「只是如此一看,孤發覺自己連朵浮萍也不如。浮萍尚可以週遊於天地,可這宮禁之中,沒有涓流,只有一潭死水。」
他的語氣透著與年紀不相符的愁郁,祝予懷猶豫須臾,小心地勸道:「浮萍命不由己,窮極一生漂泊不定,就好比世間命途坎坷的眾生。而殿下生來便是天潢貴胄,已勝過這世間千萬人,何必自苦呢?」
趙元舜極輕地搖了搖頭。但最終,他還是輕聲道:「孤心中也明白,你說得是對的。」
衛聽瀾在旁默默聽著,心情有些複雜。
雖然他本就沒對趙元舜這個太子抱有期望,但一國儲君,當著臣民的面說出如此自怨自艾的話來,難免會讓人對大燁的未來感到憂慮。
衛聽瀾知道,太子並非大奸大惡之人,也不像明安帝那般剛愎自用,甚至可以稱得上溫良仁善、禮賢下士。若是生在太平盛世,他大約會是個賢明的守成之君——這也是前世祝家始終堅定地扶持太子的原因。
只可惜大燁積弊已久,一旦邊疆不穩,或是出現什麼大規模的天災人禍,就會像前世那般,陷入長久的動盪之中。
一個悲觀又優柔寡斷的儲君,在內憂外患的衝擊下,註定是軟弱而不堪一擊的。
前世衛聽瀾無意摻和趙氏皇嗣之間的內鬥,在芝蘭台時,他對所有皇子都是敬而遠之。可如今重活一回,知道了前世的走向,他要儘可能地保全衛家,就得提前擇良木而棲。
而太子,顯然不是能在風雨飄搖中撐起大燁的良木。
但是……
衛聽瀾擔憂地望向祝予懷。
他還沒有十全的把握,能說服祝予懷放棄太子,和自己站在一起。
殿中的三人心思各異地沉默了,不過這消極的氛圍沒持續太久。
太子派去的人手動作很快,按照吩咐,將三月初二那日負責迎來送往的宮侍召集起來,盡數帶到了殿中,讓衛聽瀾和祝予懷指認。
衛聽瀾只掃了一眼,就道:「人不全。」
跟著來的幾名奉學監管事太監互相看了看,其中一個上前賠笑道:「太子殿下容稟,前些日子後宮缺人手,從咱們這兒調了幾個去。奴婢人微言輕,那頭事兒沒完,不好貿然把人強討回來……因此,確實少了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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