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敗局已定,守將無論做了什麼,都改變不了湍城被屠的事實。如此多人命的分量,哪是一句「沒辦法」就能輕輕揭過的?

在受害者跟前,他又如何能替伯爺辯解?

衛聽瀾深感無力,閉了下眼:「身為主將,當與城池共存亡。湍城危亡之際江敬衡走了,不論是何緣由,他都對不起城中堅守的將士和百姓。他若活著,此生都不配再為將。」

時至今日,他已不知該恨誰,他恨瓦丹,恨皇帝,也恨定遠伯,恨守不住城池的長平軍,更恨無力改變什麼的自己。

知韞沉沉嘆了一口氣。

衛聽瀾是湍城之亂的親歷者,心中有喪親之痛,她都明白。

可換作是她,她也會做和荀修一樣的決定。

知韞只能低聲道:「逝者已逝,我們也無法替伯爺辯駁什麼。你可以恨他,但你也該明白,荀修所做的決策,已經是當時的最優之策了。沒人願意看到屠城的慘劇,但那場災難,不是憑誰一己之力就能改寫的。」

「湍城不能沒有守軍,所以長平軍留下了,湍城不能沒有定遠伯,所以荀修留下了。他抽調人手護送伯爺和百姓往犁城撤離,自己卻穿著伯爺的盔甲,扛著軍旗上了城樓……那一年他也才二十歲。如果不是他扮作伯爺的樣子穩定軍心,湍城甚至撐不到第二日的黎明。他們都已盡力了。」

她看著陷入沉默和迷惘中的衛聽瀾,心中有些不忍。

在仇恨中長大的孩子,被恨意滋養了太久,日復一日地困在過往中,最終只會不可避免地走向毀滅與自毀。

她心中默嘆,輕聲勸解道:「湍城之後,我們都靠仇恨活著,但是衛郎君,你若只困於仇恨,到頭來折磨的是你自己啊。」

*

衛聽瀾走出茶樓,牽著馬走在澧京喧嚷的街巷上。

懸在劍端的劍穗輕輕掃著他的手背,他低下頭看了一眼,將那半舊的穗子捏在手心,指尖拂過樸實無華的劍柄。

祖父和母親的輪廓,在他的記憶中已經有些看不真切,但他還記得冬日時鐵匠鋪子裡溫暖的火光,還記得春日冰雪消融時,母親念詩的聲音和飛過檐下的春燕。

他小時候不愛讀書,天天捉弄私塾里的教書先生,一度揚言長大後要繼承祖父的衣缽,成為一名威風凜凜的打鐵匠。氣得他爹連夜打包把他扔到湍城,送給祖父當學徒。

在那間小小的鐵匠鋪子裡,他每天含著眼淚給街坊鄰居磨菜刀,忙到連掏鳥窩的時間都沒有,終於在日復一日的磋磨中,萌生了新的不務正業的理想。

成為一名四海為家、不用被他爹揪耳朵的流浪漢。

他祖父當年聽完這個可敬的理想,對著鐵匠鋪角落裡的破銅爛鐵沉思良久,半個月之後,忽然交給他一把同他差不多高的長劍,說這是他們家祖師爺鍛的寶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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