舷窗外面仍然是一片漆黑，只遠處有些恆星在閃著光。若是只有自己一個人，這樣的場景看久了，會讓人忘記時間，忽略空間，只生出一種孤寂之感，會開始擔心，是不是真的宇宙中只剩下自己。

會瘋的。

封成璟前一世的那架逃生艙能量不足，使用的是最低能耗運行，相當於只能在宇宙里慢慢地漂浮，等別人找到他。

《叱吒》中只是一段過場動畫，但是真正經歷過，才能知道，這種感覺給心裡帶來的巨大的壓力。

「封成璟，你上次在逃生艙里，飄了多久啊？」遲瓊說。

「37天吧。夏離星第37天才帶人找到我。」封成璟道。

「37天……」遲瓊輕輕地說。

他難過於自己只能回到過去待那麼一小會兒，難過於封成璟甚至看不到他，他什麼都做不了。

「轉轉心疼我了？」封成璟就笑了笑，「也還好。AI會陪我說話。慢慢養傷，時間過得也很快。每天躺著什麼都不需要做，就當度假了，沒什麼的。」

他過去慣要在遲瓊面前裝可憐的，後背的傷疤都要露給遲瓊看，這時候這麼說，遲瓊反而更是難受。

才不是沒什麼。

他見過，他知道，那根本不是沒什麼。

「怎麼了，轉轉？」封成璟道，頭髮幾乎要擦乾了，他湊上去吻了一下。

「我昏過去的時候，回到了過去里。封成璟，我看到你在和AI說話了。」遲瓊說，「可是我只待了好短好短的時間，你看不見我，你也聽不見我說話。」

他有點懊惱，「要是你能聽見我說話就好了，我可以陪你說話的。」

「後來呢？」

「就只有那麼五六分鐘，你後來昏著，我親了你一下，結果就回來了。我還想多在那裡飄一陣子的。」遲瓊很不高興地說。

封成璟心中突然湧起了一種特別的感覺。

那是他最黑暗的回憶。他開始怕水，在水中、或是在睡夢中會有的窒息感，都源自於那37天。他所造成的死亡，他漂流在宇宙中那種巨大的孤獨和恐慌，時常在噩夢中侵擾而來。他甚至會避免去回憶。

但是現在，他知道了，原來在他絕望和痛苦的時候，他曾擁有過短暫的一個吻。

奇蹟般的，那段回憶在他心裡突然有了不一樣的意義。

轉轉曾經在他身邊，轉轉曾經吻了他。

他向外面望去，仍然是浩瀚的、好像能將一切吞噬的宇宙，仍然是渺如灰塵般的逃生艙，可是他不再有那種窒息的壓迫感。

好像有人給一幅黑暗、壓抑的畫作，填上了彩色的幾筆，讓整幅畫都明亮起來。

「轉轉，你知道我很討厭水的吧，都不喜歡泡浴缸，也好討厭泡溫泉。」封成璟說。

遲瓊點頭。他知道的。

「前段時間開始，我就不討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