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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的腳步也因為潮濕的天氣而放緩,無精打采地在這座廢棄的荒鋼小鎮內鑽營。

荒鋼小鎮位於城郊相交的地段。第二鋼鐵廠高聳入天的煙囪殘喘著黑氣,煙囪陰影下的職工宿舍更顯老態鍾。

宿舍門口值班的廖老頭麻木地盯著面前的小收音機,沙沙沙背景音中主持人呆板地準點報時——「現在是北京時間,1998年5月4號下午4點整。」

九八年,他沉重的肩膀往下一垮,已經快到千禧年了,時代的腳步在飛奔,鋼鐵小鎮卻像一個蹣跚學步的孩子,根本追不上國家發展的步伐。他聽說第二鋼鐵廠今天會裁第三波工人,又有許多人要下崗。

也對,看管的這棟老傢伙骨子比他還要脆,是住不了人了。樓啊,和人一樣,老了就該退場,不能占著國家資源不用,給人民增加負擔。

從去年起,除了下崗離開的工人,有一部分工人還搬去了城裡的新房,如今職工宿舍樓里只剩十來戶人家。

自己也要下崗了。他第無數次產生這個悲觀的念頭,扭頭瞥向樹下支攤子賣豆花的女人,或許退休後他也要出去賺辛苦錢吶。

他長吁短嘆,抬頭望向七層高的灰牆,順眼瞧見五條身影在走廊處若隱若現,忽然他露出一口黃牙,意味不明地笑起來。

焦棠背著米色的書包,松松垮垮搭在柔弱的肩膀上,她人不高,書包占據整個後背,將她壓得更低,白色裙裾在牆角的煤球上擦拭,留下灰黑色扭曲的線條。

緊跟其後的男人好心地伸手過去,想接過她的包,焦棠敏銳地閃開,帶點嬰兒肥的臉蛋露出明顯的不悅與疏離。

男人被那雙之前無辜,此時狠厲的大眼睛嚇到,訕訕收回手,低頭繼續走。旁邊的高挑女人不經意低聲嗤笑,走在最前頭的年輕男性則置若罔聞,自顧自無語繞上樓梯。另一個走在最後的男性玩家由於蹲下綁鞋帶,耽擱了一下,這會兒正拼命往前大步追。

骯髒狹小的過道中堆滿廢棄的家具、炭爐、土磚和生活垃圾,兩米不到的天花板下掛著濕涼的衣物,由於幾日不見陽光,彌散開一股咸臭的酸味。

五個人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前面一戶人家咿呀拉開木門,矮小肥胖的女人從屋裡溜出來,重重放下一個塑膠小桶,從桶邊緣日日覆蓋凝固的黃綠顆粒殘渣來看,裡面應該是積了兩三天的泔水。

她準備溜回屋裡時,瞥見幾人,肥膩的臉頰抖了抖,最終忍下一堆廢話,重重闔上門。

焦棠步過房門時,隱約感覺到肥胖的身軀擠在門板後,聽外面的動靜,那兩隻老鼠一樣的小眼睛肯定正好奇地左右轉動。

五個人熟悉地形後,終於爬上宿舍七樓。焦棠掏出鑰匙,打開第一個門,接著其他幾個人也依次進入後面幾間宿舍。這一次的玩家個性都比較獨立,沒有一個人提出要同住的想法。這讓焦棠鬆口氣,五個人中只有兩個女的,如果另一位提出一起住,她大概會因拒絕而犯眾怒。

進門之前,住在最後一間、從進到這個現場開始便一直失神的年輕男人,突然撇過頭,深邃五官舒展開,像剛睡醒的人,帶點懶散鼻音,開口問其他人:「是不是要開個會?」

住他旁邊的粗獷男人瞥他一眼,進了房。剛才打算幫助焦棠的中年露出笑容,這抹笑立馬讓氛圍緩和許多,他忙答應:「我收拾一下,在我這裡開吧。」

高挑女人甩著名牌包包哐當摔上門,她並不是對誰不滿,她只是對周圍格格不入的骯髒環境不滿。

房間不大,一個小臥室,一個客廳,一個洗手間,沒有廚房也沒有陽台。焦棠里里外外走了兩遍,晦氣地盯著臥室,上一個房客走得很匆忙,破舊的床板上還遺留了亂糟糟的蚊帳和破棉被。她嫌棄地將垃圾掃做一堆,堆在客廳角落,用破棉被蓋住,眼不見心不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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