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曉蝶怔怔地望著他,雙唇微顫,眼中儘是不可置信。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畫面:兒時的嬉戲玩鬧,談詩作賦,在揚州的別離悲歡。她與他走過人生的每個篇章,早已情同手足,親若兄妹。可如今,他的一句話,卻生生撕開了時光的罅隙,將那些深埋於心的情愫,殘忍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唐曉蝶只覺得頭暈目眩,心亂如麻。她呆立良久,才勉強開口,聲音微微發顫:「阿燦,你……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我們……我們怎麼能……你……你別說傻話。我們是朋友,最好的朋友,你不能因為一時衝動就……」
陳燦耀似乎沒料到自己會衝動至此,懊惱地抓了抓頭髮,臉上寫滿尷尬和無措。良久,才結結巴巴地開口解釋:「蝶兒,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只是太擔心你了。我怕你受苦,怕你……」
此情此景,他想說的有太多,想做的也有太多。可到底,還是被現實扼住了喉嚨,再也發不出半點聲音。
唐曉蝶默默注視著面前的男人,目光悲憫而堅定,緩緩起身,負手而立,臉上浮現出一絲苦澀的微笑。半晌,她才幽幽開口,聲音低沉而哀婉:「阿燦,你還記得嗎?小時候,我女扮男裝,才有資格和你們一起念書。那時的我們,都還年少無知,不懂世事艱難。後來,你入仕為官,而我,卻只能在商海浮沉,自謀生路。若是我仍是當年的唐家嫡女,或許,我們還有可能攜手到老。可如今,我已是個離異女人,早已身敗名裂。這門親事,怕是再無可能了。」
唐曉蝶說到這裡,眼眶微紅,聲音也有些哽咽。屋外秋風蕭瑟,吹得窗欞咿呀作響。昏黃的燭光搖曳,映照著她清癯的面龐,平添了幾分楚楚可憐。唐曉蝶抬手拭去淚水,自嘲般笑了笑,語氣愈發淒婉:「你是堂堂士族之後,國子監祭酒之子。你們家向來恪守禮教,門第森嚴。我不過一個商賈之女,品級低微,本就配不上你。如今再加上這一番身世,只怕連做個妾室,都是痴心妄想了。阿燦,你我都是聰明人,又何必自欺欺人?如今說這些,不過是揭我傷疤,徒增煩惱。你我沒有可能,這是天意,是造化弄人。與其苦苦掙扎,不如就此放手,各自尋歸宿。」
陳燦耀聞言,只覺得心如刀割。唐曉蝶的每一個字,都像利刃一般,狠狠地剜在他的心坎上。他痛苦地閉上雙眼,臉色慘白如紙。是啊,蝶兒說得何其殘忍,卻又何其在理。身在商賈之家的她,又怎會不懂門第觀念的殘酷?又怎會不明白,這個世間對女子的苛刻要求?他們之間,隔著如此天塹,又有什麼資格,去奢談什麼海誓山盟,天長地久?
陳燦耀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竟無言以對。他想要反駁,想要爭辯,想要說服眼前這個倔強的女子。可是,面對唐曉蝶決絕的眼神,一切言語都變得蒼白無力。
唐曉蝶看著他為難的神色,苦笑一聲,幽幽說道:「阿燦,你看,連你都無法反駁我的話。這就是現實啊。你憑什麼管我?憑什麼對我的人生指手畫腳?是,我就是要嫁給柳廷遠,就是要用婚姻換取庇護,不行嗎?我已經受夠了顛沛流離的生活,受夠了時時刻刻提心弔膽!與其日後悔恨,不如嫁一個可以託付的人。這是我的人生,我的選擇,旁人無權置喙。」
「陳大人,時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我們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唐曉蝶別過臉去,不願再看陳燦耀一眼。她怕自己會心軟,怕自己會動搖。此時此刻,她比任何時候都需要堅強,都需要狠下心腸。
陳燦耀怔怔地望著唐曉蝶,只覺得她從未如此陌生,如此遙遠。他們明明近在咫尺,卻仿佛隔著山海,再也無法觸碰彼此的心。一時間,陳燦耀竟不知該說什麼,該做什麼。是啊,他還有什麼資格去干涉唐曉蝶的決定?還有什麼立場去指責她的選擇?
陳燦耀也知自己無能為力,無顏久留。他最後深深望了唐曉蝶一眼,眼底儘是不舍和傷感。良久,他才幽幽嘆息一聲,似是放下了所有。轉身離去時,背影蕭索淒涼,像個失魂落魄的遊魂。推門而出的剎那,他回望唐曉蝶,目光灼灼,像是要將她的身影永遠銘刻於心。下一秒,他頭也不回地奪門而去,再不敢有片刻遲疑。若是再多看她一眼,只怕就再也不願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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