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早飯的時候,萬雲看周長城手上因跌跤而擦傷,手上的血跡已經開始幹了,他像個不會照顧自己的孩子,一晚上都沒把嵌在肉里的沙子給處理掉,忍不住開口:「找護士要碘酒塗塗手掌吧。」
此時萬雲主動的關心,對周長城來說不啻於雨露甘霖,兩口吞下包子,什麼都依她:「等你喝完豆漿,我把塑膠袋扔了就去。」
萬雲收回自己的目光,專心吃早餐,等吃完了,才把裝豆漿的袋子給他,周長城歡喜得跟什麼似的,出去找了護士,交了錢,用醫用鉗把手掌心小石塊給挑出來,又塗了厚厚一層紫藥水,護士盡責地叮囑他儘量別沾生水,不然容易發炎,後面會留疤。
回到病房,萬雲已經找人借了報紙在看,周長城坐在一邊,想開口,又不知道說些什麼,最後決定先去把昨晚承諾的事情給辦了:「小雲,我出去一趟,說好要辦的手續,今天我就去辦。午飯前我就回來。」
萬雲沒有不答應,也沒有答應,雙眼盯著報紙,拒絕溝通,周長城說了兩次,也沒聽見回應,只好當她是默認,摸摸她的發頂,起身去了電機廠。
現在要辦理辭職手續,也不是周長城想辦就能辦成的,他直接去了廠工會,提出自願遵循廠里的政策,那檔案走人。
廠工會的負責人卻是怕了這幫臨時工,萬一這周長城是他們當中派出來試探的,後面又不知道有什麼招兒等著廠里,跟他說的話,就模模糊糊的。
周長城沒有辦法,他現在不能進廠里車間了,又只能委託人把正在上班的師父和大師哥叫出來,誠誠懇懇地說自己想明白了,對廠里辭退的事情,不能再這樣拖拉下去,他想快速弄好這些人事檔案,然後買票到廣州去重新找出路。
周遠峰和陸國強被他突如其來的決心給震撼了一下,隨後周長城才把萬雲受傷在醫院的事情說了,這下輪到師父和師哥憤然了,忙忙說要讓師娘和魏嫂子去瞧瞧她,還說要是羅家人那裡不給負責,周長城和萬雲有什麼用得上的地方,儘管開口,廠里兄弟總歸是能叫得動幾個的,也總算明白了周長城在其中的難處,這是真的到了不破不立,必須做出改變的時候了。
於是師徒三人另外找了門路,再次去找那廠工會的負責人,那負責人見周遠峰和陸國強都來了,這才給了點兒準話:「我得先和領導匯報,如果領導同意了,我再和你們說。」又說,「你們臨時工中,要是還有誰跟你一樣,想辦理手續的,也可以一併來。」
周長城腦子裡過了一下,是有幾個同事不想再拉扯下去了,就答應了廠工會,說會儘快聯繫幾個人一起來,廠工會的人才滿意地讓他先回去,隔天再來。
事情進度得雖然慢,但好歹在推進中,從廠里出來後,周長城一改前陣子的沉悶精神,在忐忑中慢慢向樂觀和靠譜這一面過渡回來。
周遠峰和陸國強還要回去上班,就沒和周長城一同出來,三人在廠門口分開。
找完幾個跟自己類似想法的工友,幾個人約好明早再去廠工會等答覆,周長城再無事可做,待走到電機廠對面的時候,他忽然回過頭,久久地注視著廠門口的鐵門和裡頭的偉人像,這一切都是他所熟悉的,過去的七年,他每個工作日都從這裡進去,下工鈴聲響後,他再從這個門出來,如今到了徹底要說再見的時候。
儘管他已經順著廠里的政策在走了,但檔案這些資料仍然不能馬上順利拿到手,這就是個體與組織的力量懸殊。在這扇大門前,周長城發現自己化作一隻螻蟻,無法撼動和改變任何規則,這種「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感覺,跟隨了他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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