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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願撩起眼帘,眉梢微揚:「你呢?我看你只吃了芋艿。」

石硯初摸摸鼻子,認真回應:「還吃了三塊扣肉,一碗半米飯。」見時願沒有聊天的意思,他轉過身,如釋重負般卸下雙肩,習慣性瞥了眼腕錶。

「你很趕時間?」時願本想說:如果真趕時間,剛才沒必要硬留下來吃飯。可話到嘴邊又咽了。

「不趕。」他似乎沒意識到這個重複性小動作,「怎麼了?」

時願搖搖頭,望向電梯上的數字,由著頭頂的風機充當聲音的主角。逼仄,她隱約又嗅到了那股中草藥味,陰魂不散。

若有似無的氣味縈繞在她鼻尖,隨著電梯下行越發濃烈。她解開一粒扣子,熟稔地抓起頸邊碎發,重新紮了個高馬尾。她眼皮輕抬,和壁箱鏡子裡那人的視線交匯,隨口一問:「我奶奶是個什麼樣的老師?」

石硯初幾乎不假思索:「好老師。」

時願敷衍地扯起唇角,改面對著他:「比如?」

石硯初大方迎接她的注視,順勢打量起她的神色。他不算遲鈍,一早便察覺出孫女倆相處時的彆扭,卻無意妄加揣測。

他垂下眼瞼,沉思片刻,斟酌究竟該說到哪一層。

青少年對老師的崇拜比較盲目。方奶奶算不上一名優秀教師,頂多是應試教育下典型的嚴師。她素來不掩飾內心的偏袒:對好學生平易近人,和藹可親。而面對差生時,則是另一副嘴臉:不留情面地當眾斥責,冷嘲熱諷。

高中三年,她用近乎偏執的方式向大家灌輸學習的重要性,反覆重申人生成敗只有一次:高考。

石硯初算是方奶奶政策的既得利益者。他成績優異,一門心思撲在學習上,有非常清晰的目標;卻時常湧起和她頂嘴的衝動。難道差生不值得被關注?為什麼她要當眾宣布一位同學父親剛去世的噩耗?為什麼她總自作主張剝奪大家上體育課、參與學校文藝匯演的權利?

「叮」一聲。

石硯初側過身子,伸手幫攔電梯門,籠統概括:「高中三年,她每天起早貪黑,好幾次發著高燒堅持給大家上課。」

時願扭過頭,馬尾發梢不經意掃過他小手臂,疑惑不解:「這就是你每年來看望她的理由?」

「也不是。」

再深的師生情也敵不過時間的沖刷,石硯初不在意地撫了撫,無意對她剖析自己的行為動機,「我高一語文很差,她主動提出幫我開小灶。那時候很多老師賺外快,她卻集結大家免費補課。」

「哦。」

午後烈陽灼熱。

時願低頭快步走,若有所思,「她重男輕女嗎?」

石硯初眯起眼睛回想,「沒有吧。」

他還記得有一次,班上女生來月經,不小心弄髒了褲子。女生尷尬地坐在位子上,連下課鈴響都不敢起身回家。方奶奶恰好來教室巡視,掃一眼便猜出了大概。她二話不說,脫下外套幫女生圍好,跑去門口小賣部買了衛生巾,順便訓斥了幾個圍在窗戶外看熱鬧的男生。

「聽上去的確是好老師。」時願鼻腔嗤笑。不知是不是中午吃太少,胃裡隱隱泛酸,有些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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