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官派的演講,大家聽聽就行了。梨園使在這裡慷慨激昂罷了,還要趕回去吃年夜飯呢,因此大家知情識趣地向梨園使道新禧,再滿飲一杯酒,梨園使就可以放心回家了。
今天的菜色很不錯,畢竟過年,伙房預備了十幾個新菜,早就購置好的紅顏酒,也可以讓大家敞開了喝。
不過蘇月面臨的問題是繞不過去的,那些等待答案的同僚們抓心撓肝,「說呀,說出來,大家替你參謀參謀。」
蘇月沒轍,只能現編個說法,「大家別亂猜了,是有位貴人在姑蘇做過官,恰好認得我父親,見我進了梨園很意外,因此留我下來問話。」
這麼一說,破壞了大家的綺思,原先等著出謀劃策的前頭人們頓時偃旗息鼓了,但又覺得不甘心,合理懷疑她沒說真話。可惜發生在乾陽殿後的事,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想說,誰也不能強迫她。
於是大家好心地提點她,「在座的,大多都是混跡梨園多年的老人兒,即便自己沒有經歷過,聽總是聽過的。你們新來的道行太淺,容易被人哄騙,萬一有事可不能藏著掖著,說出來大家商量,都是難兄難弟,橫是不會坑你的。」
蘇月連聲說好,「我知道諸位阿姐關心我,要是真遇見什麼,一定會如實告知的。」
春潮倒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轉而催促大家吃喝,「再不動筷子,酒菜可要涼了。」
於是大家熱鬧地碰起了杯,不管有什麼疑惑,都暫且撂下了。
蘇月喝了幾杯,因酒量不行敗下陣來,空杯子放在眼前,忽然想起了千里之外的家人。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幹什麼,是不是也在吃團圓飯,飯桌上有沒有人提起她。
偏頭看看一旁的顏在,她撐著腦袋,滿臉的寂寥,喃喃說:「我想家了,這上都,真是多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每逢佳節倍思親,梨園的樂工們,人人都有相同的愁緒。只是因為天長日久,已經流不出眼淚了,心底里的血淚便和著這紅顏酒,囫圇吞進肚子裡,轉頭又去說笑取樂了。
蘇月問顏在,家裡有些什麼人,顏在說:「我阿爹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我是阿娘一個人含辛茹苦帶大的。前陣子接了徵令,我阿娘當時便昏死過去,可又有什麼辦法,再不情願,也不能違抗朝廷的政令。好在家裡還有兩位阿兄,我阿娘跟前有兄嫂照顧,我倒也不擔心。就是想家,剛來的時候總哭,又不敢讓人看見,怕挨罵。」
蘇月探過去握了握她的手,「我們比掖庭的宮人還好些,家裡能得優待,譬如做生意的,稅賦每年減免三成,也算不錯了。」
可不是,苦的人更苦。樂工雖然行動受限,沒有放歸的日子,但至少不必伺候人,不用被主子呼來喝去。
蘇月舉起小杯,對顏在道:「朱娘子,我敬你?」
顏在重新笑起來,和她輕輕碰了碰杯,「辜娘子新禧呀。」
在這遠離故土的地方,還有個同鄉能和你喝一杯,一起想念家鄉,已經是很好的安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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