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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打扮妥當趕往龍光門,到了門上才知道,原來只有宜春院和雲韶寺的人能出入,銀台院來的,全都被打回了。

「一樣卑賤,偏要分出個三六九等。」春潮譏嘲道,「第一卑賤和第二卑賤,難道有什麼不同嗎?」

餘下四個人尷尬地對視了下,看得太透徹,對自己何嘗不是一種折磨。

好在龍光門外的街市很不錯,三年戰亂民不聊生,但太平日子又重現時,大家還是拿出全部的熱情來迎接佳節。據說花燈是宮中提早預備的,商戶們那些積壓的貨物也能重見天日了,街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五光十色的光影下穿行,對比起三個月前,簡直恍如隔世。

女郎們出行,大多是衝著小吃,像衣裳和胭脂水粉之類的,梨園裡都有供給,用不著她們自己採買。有時候路過賣香囊的小攤,被各色花香吸引,買一個合心意的掛在腰上,也是很快樂的一件事。

春潮挑了個木樨花香的,低著頭把玩,「小部的院牆外,有兩棵幾丈高的花樹,每年木樨花開了,前頭人都會托那些孩子採摘,花這個冤枉錢幹什麼……」

所謂的小部,就是小部音聲,在東隔城靠近圓璧門的地方劃出了一個院落,專以安置那些十五歲以下的少年。那些孩子共有三十人,天資聰穎,吹拉彈唱樣樣精通,長大就是吹鼓署和太樂署的中流砥柱。不過戰亂的時候流失了一些,後來梨園的官員四處選拔,又重新組建起來著力培養。因內敬坊在西隔城,不常能見到他們,但花開的時節托他們摘花,一托一個準。

春潮其實很喜歡這個香囊,但大多時候就愛口是心非,嘴上嫌棄,手裡卻拽得緊緊的。

正要往腰上掛,動作卻忽然停頓下來,兩眼直勾勾地看著前方,人像被凍住了一樣。

蘇月發現了,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見燈火闌珊處有個年輕的男子,正攜女眷同游。兩個人應當是夫妻吧,舉止看上去很親密,男人不時低頭說笑,女子欽慕地仰望,真是一幅溫情的畫卷。

終於那男人不經意抬了抬眼,目光正好和春潮相撞。神情微怔了下,但也只是須臾,就錯身而過了。

春潮有些失落,低頭髮出一聲涼笑。

蘇月輕聲問:「阿姐,你認得那個人?」

春潮倒也不諱言,「認得啊,前朝的翰林院編纂,畫得一手好畫,口才也了得。」見蘇月欲語還休,知道她要問什麼,笑道,「你很好奇我和他的糾葛?嗐,前頭人里,有幾個沒有輝煌的情史,我也有啊。第一次登台就遇見了他,被他騙得團團轉,他說好了要來娶我的,置辦了聘禮修葺了府邸,結果新婦不是我。人家娶了中書舍人的女兒,嫌我身份太卑微,從此和我一刀兩斷了。」

蘇月不平,「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春潮道,「無媒無聘,不算數,男人也是要攀高枝的。他不來見我,我便死心了,再也沒去找過他。因為我害怕……怕從他嘴裡說出難聽的話來,怕連最後的一點好印象,也蕩然無存了。」

所以如春潮一樣灑脫的女郎,也有不為人知的辛酸啊。

蘇月神情黯然,春潮反倒笑起來,「怎麼了?覺得我很可憐?像我這種被人戲弄過的,尚且能在宜春院昂首挺胸地活著,你可是拒過陛下求親的人啊,怎麼不夠你神氣活現,目空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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