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出《天狩樂》,心潮就澎湃,四部聯合的大樂,足有一百二十人之眾。加上健舞與軟舞配合,可說是空前絕後的盛況,她已經迫不及待要讓所有人都看見梨園的變化,要讓滿朝文武領略華夏正聲的磅礴與壯闊了。
腦子裡儘是詳盡的描繪,從樂工的站位到舞者的出場,還有許多需要調整的地方。想得越多,手裡的弦樂奏得越歡快,不知不覺夜都深了。
正醉心聲樂的時候,忽然聽見身後傳來門臼轉動的聲響,她有些不高興,料想又是蘇意來了。氣惱地回頭打算教訓她,不想定睛一看,來人竟是權家大郎。
他穿著純黑的燕服,真是從頭黑到腳,除了臉和手是白色的,通身沒有半點雜色。當然,面色其實也不豫,站在她身後,活像一片巨大的黃梅天。也不說話,就這麼居高臨下看著她,看得她背脊直發涼,忙放下琵琶站起身,朝他行了個禮,「陛下來了?」
皇帝乜了她半晌,發出一聲冷哼,「辜娘子如今忙得很,連著好幾日都不見蹤影,朕只好親自來看看,你究竟還想不想得起朕。」
蘇月這種時候是不怎麼在乎面子的,真切道:「自然想得起,每日都要想陛下好幾次,不論何時何地。」邊說邊搬了杌子請他坐,忙著給他面前的杯子斟上了茶。
皇帝還算賞臉,狠狠一撩袍子坐了下來,又狠狠舉起杯子呷了一口。
不過她的那句話,到底讓黃梅天裂開了一道縫,從縫隙里透出了一線天光,夾帶著熱辣滾燙的烈陽。雖然他知道,她肯定又在欺君,但就算是假話,聽上去也讓人通體舒泰。
待要笑,不能笑,皇帝的臉色又沉寂了三分,決定再敲打她一下,「不知感恩的人,朕從來不看好,你今日能坐上梨園使的位置,究竟是誰出了力,你心裡可要有數。朕一個日理萬機的皇帝,和御史台那幫人唇槍舌戰了半天,才給你爭取來的機會,你懂吧?」
蘇月點頭如搗蒜,「很是懂、很是懂,陛下辛苦了。」
「還有太后,朕挨了太后的數落,說朕太過縱容你。本來定準了要讓你上御前侍奉的,結果一下子又把你放回了梨園……太后百思不得其解,擔心朕要孤獨終老……」他調轉眼眸瞥了瞥她,「你知道這話,對朕的傷害有多深嗎?朕為了成全你的志向,經受了朝臣的反對,太后的責罵,這份忍辱負重,若不說,恐怕你永遠都不會知道。」
蘇月低垂著腦袋說:「我知道啊,我今日遇見裴將軍了,他就是這麼告訴我的,讓我對陛下肅然起敬,感激涕零。」
這下皇帝的唇抿得愈發緊了,他知道她見過裴忌,還說了好幾句話。本以為她會有些心虛,不敢提及,不曾想她就這麼大喇喇地說出口,絲毫不在乎旁人的感受。
他的沉默,讓蘇月有些不安,訕訕抬頭看了他一眼,「陛下怎麼不說話?」
皇帝道:「你想讓朕說什麼?朕的辛苦,你得通過裴將軍之口才得知,讓朕深感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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