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輕蹙了下眉, 「面聖之前先受杖責,依照律法行事,把人帶到武安殿前行刑。」
但奏事官又帶了擊鼓人的陳情來, 「樂府監有所求, 入殿之前受刑, 唯恐破壞證據,待面聖之後, 甘願領罰。」
皇帝自然不是不知變通的人,青崖的遭遇,他早就從蘇月口中得知一二了, 因此便應了聲准, 命奏事官把人帶上大殿。
少年郎美貌耀眼, 走到哪裡都如一道光。他穿著樂府特有的錦繡公服,頭上的幞頭是墨青的綢緞做成,愈發襯出了雪白的面孔, 精緻的眉眼。
走上前,他拱手行禮, 「卑下嬴青崖,叩謁皇帝陛下。」
朝堂上的官員們斜了斜眼,眼裡帶著不遮不掩的輕蔑。這是深深刻在骨子裡的成見,譏嘲以色侍人的玩物,都長著這麼一副不正經的模樣。
王侯將相們私下褻玩時,可以饒有興致,但與他一同站在大殿上,卻感覺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以他為中心的方圓一丈之內寸草不生,仿佛和他站得近一點,都會沾染上他身上的低賤。
青崖呢,並不在意那些官員的反應,他來自有他的目的。他知道小吏擊登聞鼓會是怎樣悲慘的下場,反正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了,別人的眼光對他來說不值一提。
皇帝也是第一次留意這少年郎,很佩服他的義氣和膽量。但朝堂上晤對的時間有限,得抓住一切機會,用最簡短的話,澄清最多的事實。便出言問他:「你擊鼓鳴冤所為何事,如實道來。」
青崖說:「卑下為梨園使辜大人鳴冤,辜大人夜查將軍府,並非無的放矢,辜大人高義,為保全卑下隱瞞前情,但卑下不能對辜大人所受冤屈視若無睹。左翊衛將軍彭雍曾垂涎樂師朱娘子,要求朱娘子夜間獨自赴宴。朱娘子年少,不敢前往,卑下與朱娘子交好,便自作主張頂替了她。朝中的大人們以為朱娘子未曾赴約,彭將軍輕輕揭過寬宏大量,其實都錯了。彭將軍沒有追究,不過是因卑下捨身,與彭將軍做了交易。」
朝堂上的官員們半是好奇,半是質疑,「信口雌黃誣陷朝廷命官,其罪當誅。」
青崖涼笑了下,「可惜彭將軍不在朝堂,否則卑下倒很願意與將軍核對一番,他在我這殘破身軀上留下的痕跡。」說罷向上作揖,「請陛下恕卑下大不敬之罪。」一面解開鸞帶,脫下了身上的衣裳。
那精美的華服一層層扔在腳下,像蛇蛻去了外皮。到最後他的身體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才發現本該如他的臉龐一樣完美的軀體,竟是一副令人駭然的慘況。深深淺淺的瘢痕遍布每一處,渾身上下幾乎找不到幾塊好皮肉。恐怖猙獰的新傷疊加著舊傷,再看他完美無瑕的臉,忽然讓人覺得恐懼,仿佛腦袋和身體屬於不同的兩個人,用了什麼妖魔的手段,才強行拼湊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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