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舊帶著溫軟的笑,替她分擔了大半,隨口問:「梨園沒有配備雜役麼,這種粗活怎麼要你們干?」
顏在道:「樂工轉場時間緊迫,沒有那麼多雜役隨行,素來是我們自己搬運的。大王快把氈布放回來吧,卑下自己能行。」
然而他並未聽從,轉過身,迎著日光漫行。玄黑繡金銀紋的祭服襯出了清俊的好相貌,那皮膚通透,比女郎更顯細緻。
身處高位,卻半點不帶上位者的傲慢,他淡聲道:「大祭結束了,我正好閒著無事可做,替你送一程吧。用不著誠惶誠恐,兩年前我也還是姑蘇權家的病殃子,談不上尊貴,與你是一樣的。」
顏在見狀也不好再推辭,低頭跟在他身後。齊王倒不是個沉悶的人,不緊不慢地與她討論樂理,復又笑著說:「我前幾日還與大娘子提過,要是不做親王,想入樂府譜曲。可惜如今被身份所累,完不成這遠大的志向了,好在阿嫂執掌著梨園,還可以厚著臉皮託付,請梨園樂師們把曲子彈奏出來。」
顏在倒是實心誇讚他那首清商大曲的,「大王的曲子作得很好,起先不知是出自誰人之手,大家就已經贊不絕口了。」
齊王笑得靦腆,「那時身子不好,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用這個打發時間。現在入朝為官了,政事紛擾,漸漸就放下了。」說罷又問她,「你離家有一年了吧,想家麼?」
顏在說想啊,「怎麼能不惦念家裡的至親。我阿娘上了年紀,身體不大好,阿兄經營著兩個食鋪,整日忙忙碌碌,怕也顧不上照應她。」
「日後有機會,可以讓他們像辜家那樣遷入上都。」他隨口說了句。
顏在一怔,本欲轉頭看他,最後還是忍住了。
齊王大概也意識到了,脫口而出的話會引來歧義,便沉默下來,沉默了一路。
直到交付了手上的氈布,兩個人從帳中退出來,走到門外不經意對望了一眼,彼此都赧然笑了。
他轉頭望向天際,喃喃道:「去年這個時節,早就大雪滿天了,今年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同為江南人,很能理解這種期盼,顏在問:「大王喜歡雪?」
他說是啊,「江南下雪不及上都多,就算下了,好像也鮮少能積起來。」
顏在想起了青崖,自己是喜歡下雪的,但青崖卻很討厭。他曾經同她說過,嬴家滿門獲罪,就是在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裡。全家人被牲畜一樣押出府邸,不用進大理寺,更不用經過審問,十歲以上的男子全部都得殺頭。他當時未滿十歲。悽慘地活了下來,只是雪地上潑灑的血跡,深深刻進了他的記憶里,以至於一到下雪天他就感到恐懼。自己聽了他的話,自然不便再說喜歡雪了,怕一不小心,勾起他的傷心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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