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瞪那麼大,嚇唬誰呢!快,起來說話。」譚碧笑著打斷這一陣短暫的無言,蘇青瑤也在她出聲的剎那,倏忽回過神,也隨即低下眼瞼。
男人眨了下眼,又笑道:「是的了,譚姐。」
他說完,站起身,手撣了下微皺的襯衫衣角,可撣過了依舊是發皺的。
蘇青瑤低著眼,所以瞧見他的手指是怎麼刮過襯衣角,又是怎麼留下了不變的痕跡。可她還未能再盯著褶皺多看幾眼,那雙修長的手忽然一揚,朝她伸過來,掌心朝上,向她敞開了自己的掌紋。
「蘇小姐,」他說,「在下於錦銘,剛從筧橋中央航校畢業。」
「於先生不必客氣,叫我蘇青瑤就好。」蘇青瑤把手交過去。
也在說話這瞬間,她抬起眼,不去看手,而是看他,目光靜靜的,微涼的手跌進了他溫熱的掌心,暖了幾分。
「那你也直接管我叫於錦銘吧。都差不多歲數,先生來先生去的,搞得我像打筆頭仗的老學究。」於錦銘五指用力,禮節性地握了下她的手。
他覺得眼前這位小夫人的手描述不出的涼,像養在冷水裡的玉。
她依他的意思,淺笑著,但很客氣地喚他一聲:「於錦銘。」
於錦銘帶著點鼻音,應一聲「嗯」,看著她的眼睛,鬆開握住她的手。
譚碧在一旁說了兩句俏皮話,繼而挽住蘇青瑤的胳膊,要帶她去見其他人——少爺、名媛、作家與詩人、報社記者和電影明星——繞完一圈,坐回中央沙發的空座,蘇青瑤好像把在座所有人的名字都記在了心裡,又好像什麼也沒記住。
幸而譚碧又同她挨個點了幾句,講他們的家世背景、身價幾何,又講通過他們,分別能與誰牽上線。
她講這些話時真真像蛛網內盤踞的母蜘蛛。
當談到於錦銘的來頭時,譚碧說,他是那個鼎有名的於將軍和白俄妓女搞出來的私,家裡排老四,叫於少、於公子、於先生都行,但別管他叫四少,他不樂意聽。
雖說是外國妓女的種,但於將軍命里缺兒子,娶了五房姨太太,外頭不知多少風流債,結果誕下的男丁就一個於大少爺一個他。
所以於錦銘八歲時被接回本宅撫養,十幾來,過得不比哪位少爺差,高中畢業去法國留學幾年,回來又跑去委員長一手組建的筧橋航校當飛行員,畢業後於將軍怕自己絕種,不敢放他進部隊,這才安排到上海。不為別的,就為讓他進花叢滾一滾,趕緊為家裡留後。
蘇青瑤默默聽著,眼珠微轉,尋覓起於錦銘的身影,帶著他是混血的心思重新打量起來。
俄羅斯的血統在他身上並不太顯,頭髮要仔細看很久,才能品味出那點微棕的意味。輪廓確實比常人更英朗,尤其是鼻樑,一條直線畫下來似的。體格精壯,頗高,站在人群中閒談,能第一眼看見他,不光是因為外貌,還有那種散漫到浪漫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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