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不願承認,但於錦銘的確被那個可惡又礙眼的男人折磨到了。
睡不著,乾脆起來,大清早的,跟賀常君一起去街角的小館子裡吃陽春麵。飯鋪子剛下了一道道木門板,門口的灶台煮著一大鍋熱湯麵,天剛亮,堂內還有些暗,賀常君便招呼於錦銘在最靠門的一張飯桌坐下。
跑堂的拿兩隻茶碗過來,擺上,又拎著搪瓷大茶壺斟滿。
於錦銘心不在焉地轉著茶碗。
賀常君覺察出他有心事,主動問起昨日的事。
於錦銘憋不住話,同賀常君一五一十講了,末了,甚是可憐問他:「她為什麼不願意和我走?」
「人家憑什麼跟你走?」賀常君反問。
「我愛她,」於錦銘說,「而且她現在過得一點都不開心。」
「算了,我換個辦法問。」賀常君抽出筷子,浸到茶碗裡涮。「錦銘,你有什麼能養活自己的手藝?」
於錦銘不假思索道:「開飛機。」
「除掉這個。」
「修飛機。」於錦銘正經地答。「還有打飛機。驅逐、攻擊、偵察與轟炸飛行。以及主修英語,輔修法俄兩門外語。」
「總之是要參軍。」賀常君拎起筷子,甩了甩,夾在茶碗上,嚴肅道。「二月初,就日軍炮擊上海期間,哈爾濱淪陷,東三省徹底被日軍占領……錦銘,我們有自己的日子要過,不可能每天談論戰爭和死亡,但今天既然講到了,我想問你,你參軍,能保證自己活著回來嗎?」
於錦銘動動嘴唇,沒說話。
恰在此時,堂倌端來兩碗陽春麵,各兩碟鹹菜。賀常君端起自己那份鹹菜,倒進麵湯里,又指了指另一份,示意於錦銘。
於錦銘擺手,將醬油色的小菜碟推給他,嘴硬道:「死還是不死,全由老天爺說了算。按你的意思,人都要死,還談什麼情愛。」
賀常君將他那份鹹菜也倒進面里,低頭拿著筷子拌著,淡淡道:「於錦銘,你就這幅死德行,顧頭不顧尾——我再問你,假如蘇小姐答應和你私奔,去南京,你預備把她安置在哪?直接帶到空軍眷屬區,和其他空軍太太安頓到一處,叫她送你出任務,然後每天等,要麼等到你回來,要麼等到遺書?你說蘇小姐現在過得很委屈,那難道變成那樣,她就會快樂了?」
他一條一條羅列,邏輯嚴密,半句話反駁不得。
「運氣好,你次次大難不死。可但凡差一點,你走了。蘇小姐怎麼辦?」賀常君繼續說。「你誘拐有夫之婦私奔,伯父再怎麼寵你,也要顧及名聲,肯定不會認蘇小姐這個兒媳。蘇小姐的父親是大學教員,親自定的婚事,結果女兒私奔,他顏面丟盡,必然不會再認她。你留再多撫恤金,在外人眼裡,她也不過是個懷揣巨額財產的寡婦。到那時,誰都能欺負她……你想清楚這點。」
賀常君話說得太狠,於錦銘臉色微微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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