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卿淮蹲在原地,低著的頭埋進膝蓋中間,像一隻被雨水打濕了皮毛的大黑狗,明明整個骨架都還挺立著,可身上的每一寸皮毛,甚至耳朵,鼻翼,尾巴……所有能逆著骨骼方向存在的部分都朝著地面耷拉下去,無精打采的樣子讓葉鳶甚至忍不住想伸手上去揉兩把,好讓垂頭喪氣的小狗打起精神來。
白卿淮感受到身邊有人在靠近,卻懶得抬頭。
已經是第三次了。
自從回到京城,他已經見了葉姐姐三次。第一次是葉姐姐回京,自己悄悄打探到了她回京的時間,提前找了自己小時候熟悉的守城士兵,打好招呼要城門口一路放行,又跟著葉鳶到了她這座小宅子附近。
可是他不敢去見她,而自己偷偷跟著她這個行為,更是不像什么正經人家的公子所為之事。
第二次便是禁軍處,第三次是今日。
可葉姐姐沒有單獨和自己說過話,更是根本看不出他們曾經相識的痕跡,甚至葉姐姐一直叫著自己「白少將軍」,便是不喚自己阿歲,難不成便連叫自己的名字也算逾距嗎?
在居安樓分別後,白卿淮便再也撐不出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失魂落魄地在街上散步。酒意尚未散去,這酒本不醉人,可這心中的苦澀卻要醉得人斷了心肝去。
自己是被討厭了嗎?白卿淮無意識地挪動著腳步。是因為自己當年沒有告訴葉姐姐自己的身份嗎?還是因為那時葉姐姐尚且年幼,對乞丐堆里像是一灘無知無覺的爛泥一般的人都能起惻隱之心,而如今見了自己這幅面孔便想起那時的自己,厭了煩了,甚至後悔當時救下這麼一個人來。
他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的官職比葉姐姐高上些許,惹得她不快了。
白卿淮心中明知不是這樣。他在心中反覆告訴自己嗎,不會是這樣的,葉姐姐不是那樣的人,甚至在心中暗自唾棄自己,怎的能這樣暗自揣度編排葉姐姐。可是他仍是想不通,到底自己是做了些什麼才會招致葉姐姐的厭煩,便是這般接近了,她都不願多看上自己幾眼,和自己單獨地說上兩句話。她和自己所有的交流,都出自她自身的氣度涵養,和自己這個人沒有任何關係。
白卿淮腦中思緒混亂,帶著些飲酒後的迷濛,等自己回過神來時,已經無意識地走到了葉鳶家附近。
他便不敢再走近些了。
剛剛分開,自己就巴巴的跑來人家家附近算怎麼回事呢?更何況,葉姐姐從沒有邀請過他到家裡作客,自己怎麼這麼巧,就跑到人家家附近來了。
白卿淮在這小巷子的石墩上蹲了許久。他覺得有些累,這酒雖不至於讓人斷片卻也搞得人暈暈乎乎,便是身旁來回有什麼人走過他也不在意。他在石墩上,頭埋進雙膝,偶爾有人靠近,再遠離。
只是這次這人似乎在附近站了許久了。白卿淮分出心神隨意感受了一下,莫名覺得這人氣息有些像葉鳶。白卿淮心中苦笑,這三年太長了,長到自己已經對葉姐姐失了熟悉,連葉姐姐的氣息都能錯認。怕是現在哪怕葉姐姐站在自己面前,蒙了自己的雙眼雙耳,即便內力功夫都已恢復到了頂峰,也認不出她的吧。
白卿淮懶散的抬頭,想看看旁邊這人怎麼會在這停留,卻在目光把那人籠罩在視野中時完全呆愣在原地。
真的是葉姐姐啊。
葉鳶靜靜地看著面前的少年抬起頭,那張與曾經熟悉的面龐相似,如今重又熟悉起來的面孔展露在葉鳶的視線之中。
少年的眼圈泛紅,額頭上有著淺淺的壓痕,碎發有些凌亂的黏在他的額角,連睫毛的顏色都深上些許。
竟然是哭過了嗎?葉鳶有些心疼地想。
哭什麼呢,是因為我一直對他不理不睬嗎?可他該是知道的啊,在人前兩個人顯得太過熟稔多有不便,怎麼會哭呢?
葉鳶靜靜地站在那,兩個人目光對視,似乎一時間空氣都變得綿綢,將兩個人包裹其中,萬千塵埃在空氣中流轉,便是在這一刻似是時間都在被擠壓至一處,一眼便是經年無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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