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五月的一天,午後,懶懶的太陽曬著懶懶的池塘,懶懶的姑娘趴在池邊石桌上。風兒也是懶洋洋的,只輕輕撥弄著姑娘雪白的裙邊。
一瓣柳葉輕輕落在了白衣姑娘的發間,一旁悄悄走來的紫衣姑娘,小心地伸手,拈去了那片柳葉。
「嗯……」動作雖輕,白衣的姑娘還是感覺到了,掙扎著倦意,緩緩睜開眼睛,抬頭,「小辭?」臉上還是睡意朦朧的呆萌,若不是那朵夢曇花,任誰也想不到她就是曾經令整個江湖畏懼的存在。清幽閣的冷傲的幽曇,竟能變成了溫婉的蕭夢。
「嘻,現在的小曇真可愛。」紫衣的姑娘頑皮地笑了笑。不過,那種笑容,總是讓人覺得她評價的是一隻小貓,而不是一個同齡的女子。
這個紫衣的姑娘,便是如今的右丞相寧清辭。不過,也並沒有沾染朝堂的油膩,依舊如清水芙蓉般靈性。只是,也讓人無法將她與當年清幽閣的清辭畫上等號。
蕭夢躲開了清辭伸來摸頭的手,站起了身:「小辭……」語氣中有些不滿,有些撒嬌。
「嘻嘻,這樣的小曇最可愛了。」清辭偷笑。
「不是小曇了啦……」蕭夢嘀咕了一句,卻是故意讓清辭聽見。
清辭卻意味不明地微笑:「小曇對我來說就是小曇,我才不管別人知不知道我在叫你呢。」
這是曾經凌瀾對幽曇說過的意思,當她還是幽曇的時候,凌瀾堅持叫她「小夢」。
如今,清辭便也像是吃醋似得,引用了這層意思,反將一軍。
蕭夢不再糾結這個話題,只以輕輕的嘆息結束了對話。然後抬手,用袖子掩飾了一個哈欠。
清辭小小地上前一步:「最近確實有些閒了呢,要不我們去找點事情做?教訓一下路邊小賊什麼的?」
「那種程度的……放他們一條生路吧。」蕭夢有些沒有幹勁地擺了擺手。
「那……」清辭想了想,「我們兩個好像從來沒有比過呢,要不要試試究竟誰厲害?」
「小辭吧。」蕭夢直接回答。
雖然如此,清辭卻一點兒都沒感覺到被誇獎的快樂。
兩計都不成,清辭再生一計:「好久沒聽小曇吹笛子了,今天天氣這麼好,不來點音樂助興嗎?」
這回蕭夢倒是沒有拒絕,折柳輕輕抵上唇邊,音符從指間飛出。這次吹的,並不是一直的《折楊柳》,而是一支令清辭既熟悉又陌生的曲子。
清辭覺得,自己應該是很熟悉的。但是卻好像過去了太久,記憶已經落了灰,一時竟想不起它是什麼曲子。只是,隨著曲子的節奏,清辭的指尖不自覺地牽起幾個舞蹈的手勢,只這小小的反應,清辭便明白了,這支曲子是驚鴻的舞曲。只因為,原本這曲子不是用笛子演奏的,故而一時竟沒能反應過來。
蕭夢放下笛子的時候,望著天空說了一句:「我們以前,也一起表演過呢。」
是呢,當初還是舞女緋辭的清辭為了尋找幽曇而南下到了蘇州,遇到了正在做茶樓老闆的林夕,後來知道,原來林夕就是幽曇。
那年,兩人重逢之後,並沒有立刻回到江湖的征戰中,而是在江南一帶掙了一大筆錢。
「緋辭一舞傾天下,折柳一曲動四方。」這句話,就是這時候開始流傳的。
清辭正想著當年的往事,蕭夢突然笑了笑:「小辭,要不要我們再登台一次?」
「啊?」清辭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蕭夢的笛子在掌中敲了敲:「這麼大一個酒樓,不就是天然的舞台?緋辭重現,絕對能有趣一陣子了。很好,就這麼決定了。」
清辭看著蕭夢的笑臉,心裡默默的一句:「怎麼感覺我把自己賣了……」
於是,緋辭復出,將在清幽閣登台的消息,瞬間傳遍了整個京城。令清辭一度懷疑蕭夢是不是買通了很多線人,其實,這麼大的消息,即使想要禁止,怕是百姓們都能繼續迅速地口耳相傳。
最後的最後,在預定了演出的那天晚上,清辭坐在鏡子前,描摹著那個陌生又熟悉的自己。
「小辭風采不減呢。」蕭夢走了進來。
清辭看了看鏡中的自己:「你就會安慰我。那麼多年了,真的已經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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