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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搬了錦凳放在榻前,秦媽媽坐了,與殷蒔說:「都這樣。當年我們初來乍到的時候,還不如少夫人。那真是兩眼一抹黑,什麼都不懂。夫人還讀過書,識過字,我連大字都不認識。」

沈夫人接著道:「我那時候也就認識仨瓜倆棗,只讀過三字經和幾本上不得台面的閒書。在沈家說『讀過書』真是個笑話。」

「呀。」殷蒔傾身,「那您那時候挺難的吧?」

這個話題許久沒談起過了。

因為京城身邊的人並沒有適合談這個話題的人,因為這些人就是當初讓沈夫人「難」的那些人。

「怎麼說呢……」沈夫人回憶起來,「說難也難,因畢竟咱們差得確實太遠。可只要夫妻一心、一家人團結,有勁往外使,就也不是那麼難。」

「你太婆母回京城的時候身子已經壞了。她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以後這個家要交給我,生怕我立不起來,拖著一口氣,手把手地教我。」

「你姑父,不是,你公爹那時候跟我說別怕,我是跟他過日子,不是跟那些人。旁人說什麼,不要往心裡去就是了。」

「我何德何能呢,趕上這樣的夫君和婆母,只有卯著勁學。只想著不叫那些人背地裡笑話我,不給你公爹和你太婆母丟臉。」

沈夫人感嘆:「其實後來再看,能有多難?不就那些事?不過是從前家裡條件不夠,學不到罷了。」

秦媽媽也感嘆:「就是。」

殷蒔道:「說起來,我比姑姑那時候好多了……我還叫姑姑行嗎?」

沈夫人道:「當然行,怎不行?」

殷蒔一樂,繼續喊「姑姑」,道:「如今家裡該有的都有了,請了女先生,姐妹日常里也上學。該教的先生都教了。只我笨,什麼都只是略知皮毛。以後,還得加勁跟姑姑再學。」

沈夫人在懷溪待了兩個月的時間,差不多日日叫殷蒔陪著。早就看出來殷蒔腦子清楚,說話做事都有條理,性子又好,是個十分穩妥的人,知道她說自己笨不過是自謙,彩衣娛親罷了。

沈夫人擺手:「你別怕。你來到京城,有我呢。但有什麼不懂不會的,盡來找我。咱們姑侄,兩代沈家媳婦,不會叫他們再笑話。」

待殷蒔回去了,沈夫人才覺出來口渴,飲盡一盞茶竟還不夠,又飲了半盞,納悶道:「怪哉,怎地口乾舌燥?」

秦媽媽捂嘴笑:「不看看你剛才說了多少話。」

前幾日沈緹殷蒔一起過來請安,沈大人也在,沈夫人哪有這樣酣暢淋漓講古的機會。

今日裡那兩個愛板著臉的都不在了,只有殷蒔和她婆媳兩人,輕鬆自在,話匣子就打開了。

「老了,人老就愛話多。」沈夫人也笑了,想了想又道:「也是難得有個人能這樣自在地講懷溪話。你別說,這許多年了,我這懷溪話還是刻在骨子裡。」

秦媽媽道:「那當然。」

秦媽媽問:「你可問了她馮氏的事?」

「問了。她說都順利。」沈夫人道,「這孩子是個好的,我瞧著她臉上、眼裡,並沒有勉強,是真心的。」

秦媽媽嘆氣:「只那馮氏……」

沈夫人微訝:「馮氏怎麼了?」

秦媽媽便將馮洛儀喊殷蒔作「姐姐」的事告訴了沈夫人,說:「的確她從前是千金閨秀,只現在不一樣了。得虧少夫人敦厚,不與她計較。」

沈夫人沉默良久,嘆息:「可憐孩子。」

又細問殷蒔的態度,欣慰道:「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蒲兒其實說了就後悔了。回去路上很忐忑,還是告訴了殷蒔。

葵兒惱火:「都說了不叫說的。」

蒲兒訥訥:「因為……不是別人,是秦媽媽……」

其實這個事,讓沈夫人間接從別人那裡知道,反而是好的。

反正只要不是直接從殷蒔這裡知道就行。

倒是蒲兒嘴巴不嚴這個事更糟。

殷蒔停下腳步。

「馮氏這個事算不上什麼大事,這次不罰你了。」她說,「但是以後得長心眼,我們院子的事,尤其我說了不能說的事,就是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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