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子們不會和皇帝說這些,定是內侍們嚼官員們的八卦,給皇帝解悶。
「是臣表姐。」
皇帝不滿起來:「沈知非如何不管管自己妻子?」
沈緹的父親沈博,字知非。
皇帝知道沈緹外家不顯,若顯貴,他便該有印象。既無印象,便說明外家不顯。
這便是指責沈夫人了。
都覺得是沈夫人的錯。為著娘家,在姻緣這一塊虧待了前程大好的親兒子。
沈緹立刻傾身道:「陛下誤會家母了。此樁姻緣並無不好的地方,臣妻雖出身不顯,但賢孝敦厚,疏朗風趣,臣並無一絲不滿。」
賢孝、敦厚,也就罷了。在皇帝面前居然用了「疏朗風趣」來形容自己的新婚妻子。
皇帝笑得不行:「小德子,你看,這就已經護上了。」
小德子就是皇帝身邊的內侍,名喚劉德,是個頭髮和皇帝一樣白的胖老頭,皇帝比他瘦一半。
小德子從小就是皇帝的玩伴,一路陪著皇帝一起白髮蒼蒼。也只有皇帝才會叫他「小德子」,旁的人只會稱他德公公。
德公公笑眯眯:「少年夫妻嘛。」
皇帝的笑聲輕下去,感慨了起來:「少年夫妻啊……」
皇帝忽然陷入了回憶中,問:「小德子,梓潼她……走了多久了?」
德公公還掐著手指頭算,沈緹已經回答:「誠孝慈懿明德弘仁順天配聖昭皇后明佑二年駕鶴,至今已有四十一年。」
皇帝活得太久了,已經熬死了四任皇后。
但所有人都知道,能讓皇帝對著空氣喊「梓潼」的,只能是皇帝的元後,皇帝做皇子時的原配妻子。
「四十一年了啊……」皇帝恍惚,眼眶濕潤了起來。
「還是得少年夫妻,原配佳偶。」皇帝嘆息,「躋雲,要好好珍惜眼前人。」
「你要記住,還得是原配。」
「後面的,縱然再好,也不一樣。」
說到「原配」,沈緹的腦海里毫不意外地閃過的是一張海棠般的笑靨。
眸子狡黠。
有時候還咄咄逼人。
她提醒他別忘了他們是假夫妻。
真傻,無論他們圓房與否,她就是他的原配正室。
拜過了天地高堂,哪有假的。
沈緹低頭:「陛下說的極是。」
德公公輕拍皇帝後背:「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德公公的年紀應該和皇帝相仿,但他看著氣血比皇帝充足許多。
他扭頭對沈緹說:「沈翰林,與陛下接著說史吧。」
厚厚的史卷攤在案上,旁邊還有筆記,記錄給皇帝講到了哪裡、皇帝有什麼疑問。
沈緹一目十行看完同僚的要點記錄,翻到了下一頁。
卻是魏朝太安十一年,魏仁宗無嗣,國無儲,引發宗室諸王奪嫡兵變。
沈緹眉頭微蹙,不動聲色地又翻了一頁:「今日與陛下講魏朝開寶三年,帝大修宮室,東南地動,西北大旱……」
沒關係,他老了,不會記得講到了哪裡。
沈緹緩緩地給皇帝講著歷史長河裡發生過的人和事。
臣子和皇子都不能去窺視皇帝的醫案,了解皇帝的健康狀況。此是大忌,是要掉腦袋的事。
但沈緹的心裡卻想著直房裡的值班記錄——大約是從去年秋末入冬之時開始,皇帝時時在深夜召見當值的翰林諮詢。
皇帝從那時候開始,睡眠變得不好了。
為什麼會如此呢?沈緹不難猜出,應該是和皇帝秋日裡生的那場病有關。皇帝看似康復了,但那場病對皇帝身體的影響,只有御醫知道。
可能御醫也不知道,必須保密的皇帝的健康狀況被翰林們以不經意的筆觸記錄在了值班冊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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