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翰林回來知道了,只有誇你,決無斥你的可能。」
「夫人更是會心疼你,必時時提點我,對你多加照顧。」
「婆母有命,夫君期待,我必然對你更加上心,必不叫他二人失望。我自己也博一個賢惠、寬厚的好名聲」
「如此,皆大歡喜,無人不滿。」
馮洛儀的瞳孔放得很大。
殷蒔道:「現在,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了嗎?」
馮洛儀嘴唇動動:「我……」
這明明是她能想得到的法子啊。
這才是正經的路數。
殷蒔面容冷肅:「你錯在,心思不正,行止鬼祟,失了磊落。」
「馮洛儀,妾是外界加諸於你的身份。但你究竟要做什麼樣的人,由你自己來選擇。」
「你看看自己,現在是什麼樣子?可對得起你曾經讀的書,接受的教化?母親的期望?」
馮洛儀耳朵嗡嗡。
沈緹沈躋雲的正妻小殷氏的聲音並不高,卻帶著威嚴,每一句都砸在她的心上。
她選擇做了一個怎樣的人呢?
鬼鬼祟祟,偷偷摸摸。
小婦作派!
殷蒔看著她秀麗面孔蒼白,渾身上下都是破碎感。
這種想岔了自己掰不出來的年輕人她見過好幾個。年輕是多美好的東西啊,因為年輕,她總是願意再給他們一次機會。
她也會像這樣叫破他們自己看不破的東西,希望這些年輕人能突破迷障。
作為年長者,她會伸手撬動一下,但各人能如何還得看自己的造化。
並不是每一個能可以的。有人低頭認錯,有人忍不住哭泣好像回到學生時代,有人始終想不通,辭職信摔到她面前,忿忿摔門而去。
盡力了,隨他們。
「馮洛儀。」她問,「你現在知道錯了嗎?」
馮洛儀死死咬住嘴唇,手緊緊攥著包袱,點頭。
殷蒔道:「你僭越無矩,我罰你抄《心經》十篇,月底前抄完給我。你可有異議?」
馮洛儀搖頭。
「好。」殷蒔點頭道,「這個月好好抄經文,抄完之前不必過來請安。」
今日才是初七,到月底抄完十篇時間非常充裕。白日裡抄寫即可,完全不必熬夜點燈費眼睛。
殷蒔道:「待你抄完給我,我帶你去見夫人。夫人那裡有佛龕,為已故的太爺和太夫人供著佛經。夫人知道是你抄的,定然欣慰。」
馮洛儀抬起眼看榻上那女子。
明眸皓齒,烏髮雲鬢。
明明說是只比她年長一歲不是嗎?如何竟有種長者之感?
本來,若按她說的,她和沈夫人是還可以再續前緣的。如此,她在沈家也可以得到不同於普通妾室的額外照顧。
偏她自己親手斷送了這條路。
她便是再給沈夫人做一百雙鞋,也不會穿到沈夫人的腳上了。
這怨不得別人。自己種因,便自己結果。
馮洛儀視線模糊,連殷蒔的模樣都模糊了,恍惚坐在那裡的,仿佛是自己的母親。
她真的太想母親了。
母親說:「再容你玩一年,待明年,我要好好把你約束起來。你還有許多要學的,都學起來。」
結果沒有等到明年,天就塌了。
殷蒔的聲音溫柔響起:「想哭就哭吧,只記得待會出去前,把眼淚擦乾了,不叫丫頭們笑話我們。」
馮洛儀那在沈緹面前流不出來的眼淚,終於像斷線珍珠似的掉了下來。
馮洛儀深吸一口氣,用袖子擦乾眼淚,優雅行禮:「多謝少夫人的心意。只我雖感夫人恩情,已經有心無力,就不往夫人跟前去了。以後孝敬夫人的事,幫不了少夫人。少夫人受累了。」
人跟人之間的緣分,稍縱即逝,緣盡緣散,強求不得。
殷蒔沉默片刻,點頭同意:「好。」
馮洛儀上前,將自己一直抱在懷裡的包袱放到榻几上,退後垂手道:「這是給少夫人做的,針腳粗陋,望少夫人不要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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