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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道喜」,語氣卻寡淡。

朱厭台那日,怒急攻心,裴若游生生嘔出了一灘血。

這些年來,穀雨以生機滋養,縱然無法痊癒,還是比從前康健了許多。

可在昏沉的黑暗中倒下時,他忽然覺得,這樣也挺好。

不必去想解除了的合籍之約,不必聽人議論願為彼此踏上朱厭台的兩人。

裴若游在意的事情從來都很少。

正如結雲廬中的僕從會恐懼而非震驚那化作荊棘的穀雨,冷情冷性才是他們私底下對他的共識。

儘管結雲廬外,弟子交口稱讚他懸壺濟世的善心。

「先將藥喝了。」

瓷碗遞到了面前,裴若游扭過臉去,看也不想看。

謝玄暮笑了聲,似乎是覺得裴若游孩子氣。

這一笑終於讓裴若游生出了深深地厭煩。

不明白謝玄暮為何漏夜而來,他也無心與這個師兄交談。

「喝了,你便走嗎?」

他看到藥湯中倒映著自己毫無血色的面孔。

青年隨意「唔」了聲,裴若游便當他應了。

熟悉的苦意滑過喉間,靈力進入奇經八脈,又很快溢散。

他面無表情,將瓷碗擱了下來。

面前推過一盤果脯,謝玄暮指尖在玉盤上輕點了下。

和這個師兄早已經疏遠,結雲廬的僕從也無從得知裴若游年少時的習慣。

「我不是小孩子了。」他神情冷淡,「所以也不必和小時候那樣。」

「師兄,朝朝心悅你,我無話可說。」

朱厭颱風雷聲聲,劍痴的心中誰都不存,卻解下白露,一步一步登上了三千重台階。

陰暗的嫉妒在心中翻湧,喉間的苦澀越發清晰。

他最終還是拈起了一枚果脯,似乎從中得見青梅竹馬的時光。

從來,都是三個人。

「明明一起認識,一塊長大。」口中甘甜瀰漫,裴若游味同嚼蠟,終於忍不住發問,「為什麼,她是為你動心?」

這些年來目光追逐,真心交付。

掌中穀雨,為誰生生不息,君子品格,為誰懸壺濟世。

合籍來自於私心,可愛意純然,絲毫不摻假。

謝玄暮神情淡靜,他垂著眼,聲音帶著奇異的溫和:「我認識她,遠比你早很多。」

裴若游一愣。

果脯被咬碎,溫暖的靈力飄散開,徹底落入了他永不能進境的金丹之中。

他瞬間察覺出果脯裡面裹著一枚丹藥。

黃芪茯苓,都是人間的尋常藥草,惟有一味六百年的夔龍葉,自負龍氣,極為難得——

他隱約猜到了謝玄暮的用意,眉眼愈發冷淡:「三洲傳說,夔龍葉乃用龍血灌溉而成,食之可長生,但醫修都清楚,它其實只能補氣安魂。」

「師兄,何必呢。」

因為他不能與朝笙合籍,所以以這樣的方式彌補嗎?

他又拈起一枚果脯,壓下綿綿的苦意。

謝玄暮逕自坐了下來。

他抬手,剪去半截燭芯,燭火便搖曳著明亮了起來,照著各懷心思的兩人。

「師弟知道人間現在是哪一朝嗎?」謝玄暮沒接話,反而這樣問他。

裴若游微愣,卻還是答道:「胤朝?」

「大胤已經亡了,在朝笙初入青雲的那一年。」

皇權傾覆,民不聊生,年幼的朝笙混跡在饑民之中,而前朝的皇子剛踏入道途不久。

「現在已是雍朝了。儘管三洲儘是修士,這個人間的皇朝卻極力反對修行。」

「胤朝立世一百二十年,於修士而言很短暫。」

「末代的厲帝——我的父皇,他不能修行,卻想要長生不老。」

裴若游的神情微變。

「因此,他派供奉的修士遍訪名山靈水,求得一味借壽的丹方。」

「夔龍葉,人皇的心頭血,煉之可借壽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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