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來的吹著郊外「颼颼」的西北風,不由請求道:「都道『城裡雨大,城外風大』,這個天氣,誰吃得消?雍州城裡沒地方住,我們在街上打地鋪也行!同樣是漢人,手足一家,怎麼待人這麼狠呢?」甚至有的說:「早知道,還不如在姑臧待著,不造反、好好聽話,未必會死。」
衝突起於這日傍晚,眼看天色一暗,又要冷起來,有些民人受不住,涌到城門口不讓關閉城門。城門口的士兵勒著眼睛罵道:「窮措大,想進來幹嗎?這裡可是雍州!要是城裡大戶人家丟了東西,誰擔負得了責任?!」過了一會兒,見平息不了潮水般的難民,問詢了之後又道:「要進城,刺史說,只放進壯力漢子和健壯婦人,十歲以下孩童,五十以上老人,一律呆在外頭。」
這些逃難的百姓並不知道這條硬槓子意味著什麼,但聽說可以進城,都覺得抓到了救命稻草。士兵們在城門口一個一個檢視,覺得夠格,就拿繩子捆了手,綁成一串,說是「還要再問話,謹防著有奸細進城搗亂」。大家為了進去,捆手又不疼又不癢,還覺得是個盼頭。
也有些不想與家人分開的,便是求爺爺告奶奶,甚至趁亂溜進去幾個。守城門的士兵本就一肚子沒好氣,此刻更是大為光火,橫過矛杆就打,見一個百姓懷裡裹著三歲左右的小兒偷偷往裡鑽,便一把把小兒搶過來丟在地上。
那百姓跪地哀求道:「軍爺!此時喪亂,我家十餘口人,只剩下這一個小兒!求你讓我帶他進去,我自己背著他,只要一份口糧,絕不給雍州城增加負擔!」
士兵正在急躁中,怒道:「你帶一個小兒,他帶一個小兒,雍州城裡地方好大、糧食好多,專門替你們養小兒麼?你們進雍州,也不過到各處莊園給世家大族做部曲佃戶,自己都未必忙得過來,還有閒工夫養小兒?!」他一巴掌打在那百姓臉上:「愛進進來,不愛進滾!」
而那三歲的孩子,嚇怔了片刻,見自己阿父被打得鼻孔出血,頓時嚎啕大哭,扒著士兵的腿縫想要回到自己父親身邊去。那士兵順便一腳跟,把小兒像皮球似的踢開老遠,又被湧進城裡的人腳踩了幾記,踢了幾下,「咕嚕嚕」掉到了護城的淺溝壑里。
那失去兒子的百姓瘋了一般跳進冰冷的水溝里,半日才撈起自己的兒子時,孩子已經臉色發紫,沒了氣息。那人也渾身凍濕,號泣難以輟聲,最後張著嘴呼吸不繼,濕衣服都起了一層冰渣子,人癱倒在地,亦沒有再起來。
等楊寄到時,盛銘也已經到了。但是盛銘遠遠地坐在高車上,從里牆望著外頭。他狐裘氅衣,面孔冰冷,遠遠見楊寄過來,大聲道:「楊將軍,你該管管你的人了。」
楊寄從高牆之下,仰首看著高牆之上的那個人,只覺得那人的面孔扭曲得異常難看。他在家中輕歌曼舞、窮奢極欲,卻對這些將以骨血填溝壑的百姓報之以如此的冷漠和貪婪。楊寄不屑地望著盛銘兩邊排好隊列的弓箭手——其中一半是國家養的府兵,一半卻是盛銘私蓄的部曲——他冷笑道:「怎麼,盛刺史想殺人了?」
盛銘擺擺手,示意弓箭手把弓箭放下,笑道:「楊將軍,你我同僚,何必為這些豎子下民弄得白眉赤眼兒的?」
楊寄笑道:「因為,我也曾是個豎子下民啊!」他瞥見聽聞消息的沈沅已經在馬車上急急地出了內城門,深深吸了一口氣,對居高臨下的盛銘道:「我和他們是一撥人,只怕有玷了那麼雍容富貴的雍州,有玷了盛刺史的高名!」<="<hr>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笔趣马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