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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庭川把他上奏的萬言書放在盛銘的案几上:「這是我叫人謄錄的副本,你瞧一瞧。棄守黃河,就是置洛陽於危地,就是把淮河擺在敵人的眼前。陛下此旨昏聵之甚,不知是朝中那個奸佞豎子的主意。我身為王氏大族,又是陛下的姑丈,不能不為百姓一呼!——至於楊寄,我一會兒也去找他,他食朝廷俸祿,不能這麼輕率!」

盛銘付之於一聲冷笑。

王庭川還未及去找楊寄,楊寄在雍州的公館,卻突然得到了他暴卒的消息。

「暴卒?!」楊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拉著送訃告的人不放,「說清楚,什麼病暴卒?」

送訃告的被他鐵鉗般的手抓捏得生疼,眼淚都要迸出來:「將軍饒命!小的是什麼名牌上的人,哪裡知道這個?醫士說有吐瀉的症狀,大約是時疫?」

來人逃跑般送完訃告就溜號了。沈嶺道:「還沒到夏天,哪裡有時疫!」「說是時疫,除了掩飾暴卒,還有什麼用意?」楊寄問道。沈嶺忖了忖說:「可以以避免疫症蔓延為名,不停靈、不祭祀,直接焚化!」

果然,楊寄匆匆趕往弔唁時,染了「時疫」的王庭川已經被燒成了一罈子灰。盛銘在靈堂外,腰系白布,拿帕子掩著口鼻,連悲傷的神色都沒有,淡淡說:「時疫會過人。我視王駙馬如手足兄弟,也不忍心,但是又有何辦法?已經快馬徵求了公主的意見,公主也是同意的。」

楊寄想著王庭川鼓著那隻粉紅色的鼻子,笑得和風朗月的君子模樣,心裡突然酸酸的難受。他咬著牙,目光四處巡睃,欲待問什麼,正好看見沈嶺伸手,驅趕著一件衣服上的蒼蠅,定睛一看,這不正是王庭川生前所最好穿著的那件寬寬的鶴氅?沈嶺沉沉的目光拋過來,盛銘冷冷的聲音也傳過來:「二十萬人全在黃河沿線,就算是緩緩撤回,也不能沒有口糧,鬧起譁變,這支三家軍,只怕要內訌啊……」

他在威脅,軍隊的口糧是命脈,而這條命脈,握在他盛銘的手中。楊寄渾身一激靈似的抽搐了一下,抬眼望著盛銘,這位雍州刺史依舊是那漫漠無情的公子哥兒表情,微微挑了挑眉,仿佛什麼都不放在心上。

楊寄轉頭拉回話題:「不過,王駙馬去世得蹊蹺,要給永康公主一個交代吧?傳駙馬身邊伺候的人!」

盛銘笑道:「怎麼,楊將軍還想斷獄不成?某勸將軍……」

楊寄擺手,一副蠻橫的樣子:「斷什麼獄?我只要真相。沒那麼多閒工夫慢慢問話。——拿燒紙的那隻火盆來。駙馬身邊伺候的人,給我一個個把手按火盆里,疼了,自然知道什麼說什麼了!」

王庭川身邊的人一個個失色戰慄。眼見楊寄一使眼色,他身邊那個胳膊壯實的親兵校尉唐二便土匪似的抓過一個小廝,當即用火棍壓著小廝的手就往熊熊的火堆里摁。那小廝無力掙扎,眼見手離火苗還老遠,已經尖叫起來:「將軍饒命!駙馬寫完奏摺後,是盛刺史那裡的歌姬伺候湯水的!」

唐二毫無憐香惜玉的模樣,當即竄進後院,從伺候王庭川的那群女子裡,揪出那個模樣稚嫩,而有一副好歌喉的歌姬,扯得鬢髮凌亂,衣服不整,也拿燒火棍摁著那隻纖纖小手,而火盆里,楊寄冷著臉撒下一把紙錢,禱祝道:「王駙馬,若是你在天有怨氣,不妨此刻為自己報一報仇吧!」

火盆里頓時竄起尺余高的火苗,顏色泛青,異於尋常。那歌姬花容失色,目光轉向盛銘,哭泣道:「郎主,奴婢只是從命而已……」

盛銘見楊寄一直盯著自己看,最後笑了笑:「小娘胡說八道,就該燒殺!楊將軍素來見機,所以才有今天。盛某一直佩服將軍的明智,此刻遠水解不了近渴,想來將軍也知道輕重緩急。」

楊寄擠出笑容,點點頭說:「是!刺史的部曲全在雍州,我這裡散碎的親兵不足十一。楊寄豈敢不見機?」

盛銘呵呵一笑,拍了拍楊寄的肩膀:「甚好甚好!將軍果然是人中龍鳳!既如此,我們謹遵聖旨,省得建鄴方面不安;再殺這下毒的小娘,為駙馬報仇;最後幫公主把駙馬的齋事做好,省得公主牽掛。日後朝中封賞,楊將軍大破北燕,自然是首功。」<="<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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