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她看清局面,看清自身輕重,她的那些挑揀抗拒,想要的自主選擇,都不過是一場自甘下賤的鏡花水月。
遲漪低垂著目光,視線緊緊鎖住那張相片裡的畫面,場景是學校旁邊的那一條梧桐道,那台勞斯萊斯是靳向東的車。
是那日他第一次進入遲漪公寓的下午,司機前來接她回學校上課,那時她還曾戲說,怕同學看見借錢……
沒想到,這一幕竟還是被拍下,轉而落在了遲曼君手裡。
但這不要緊,遲漪清楚,遲曼君不知道她口中的巴黎男友是靳向東,真要知曉是他,遲曼君現在應該要瘋,而不是一點點地回到平靜。
「您現在真是手眼通天。」遲漪微微笑著,淚花浸濕了睫毛,深吸一口氣,她堅定選擇:「我就是寧可和那個人沒結果地糾纏下去,也不想如您所願嫁蔣家。」
遲漪到底是從何時敢強硬到這種地步的?
遲曼君一時不能想通她的改變,臉色陰得發沉,抬手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遲漪臉頰上,她冷了聲:「遲漪,既然我勸不動你堅如磐石的一顆心,那我只能先送你回平溪一段時間。」
「別指望你那位異國男友能救你於水火,承諾是男人們給一個女人最廉價的東西,你也在這段時間好好清醒一下,看一看,你失蹤一段時間,對方又會為你做點什麼無關輕重的事呢?」
「遲漪,有時候你不想認命,也終究要學會吞咽下去。這是你成年之後,媽媽教給你的第一課。」
遲漪僵持著偏過臉的動作,絲毫不覺疼,她沒有對遲曼君的話反駁任何,其實也並沒有指望過有人能在現在救她,力量可以借一些別人的,卻不能借太多,人虧欠時是最能把自己獻出去的。
她不願意重蹈覆轍。
思及此,遲漪睫毛輕顫,緊緊凝視著窗外晚霞,濃烈至一片血紅色,絲絲縷縷蠶食著她的眼部神經,街景不斷在變化,一幕幕讓她心頭縈繞出熟悉的記憶,身體的疼痛感也漸漸清晰刻骨。
她記得這條盤山公路十二年前的崎嶇泥濘。
那些山壁、樹幹、藤蔓枝條……所有能承受一個六歲孩子重量的堅硬物體,都曾留下過血淋淋的手指抓痕,她擰緊秀致好看的眉眼,水霧氤氳。
恍恍惚惚間,她似乎在這條長到不見盡頭的柏油馬路上,又見到了曾經那個赤足踏血,倔強淚眼裡充滿恐懼的小小女孩。
她一步一步用血淋淋的身軀,才能搏出一次可以生存下去的機會。
為什麼,為什麼要以這種方式反覆折磨她?
車速好快,快到她已隱隱預見前路的盡頭,最終是通往何地。漸漸的,遲漪什麼也看不清了,二十多度的氣候,即便裹著披肩,她仍覺渾身冷得顫慄。
遲曼君注視著她有所變化以後,心滿意足打算閉目養神,她忽又輕描淡寫說:「哦,對了寶貝,你那男友知道你生病了嗎?雖然醫生說你控制得不錯,可是遲漪,你自己最清楚,你隨時可能變成一個瘋子。」
「你猜,人家只是跟你玩一場而已,願意付出那麼大風險嗎?一個男人能有多愛你?別異想天開了。」
遲曼君眉眼都洋溢著冷諷之意,瞥一眼身邊一言不發的小女兒,內心只笑她小女孩才會相信男人的鬼話,笑她不知權貴的可靠之處,更笑她現在的自命清高和不識好歹……
所有情緒集中在一起夾雜裹挾著,遲曼君也並未留意到,遲漪正在悄無聲息的失溫。
那是她心理疾病發作的預兆。
一年多以前,遲漪心理病第一次發作,算情節比較嚴重的,她在治療階段就有誤傷過一名診所護士,等到人清醒反應過來後,那一段時間裡,遲漪不斷產生著愧歉的心情,因而也滋生出強烈的自殺傾向。
那是一種極度渴望毀滅的欲望,而在遲漪身上,她最想毀滅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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