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眉眼肅正的大箱子卻也肉眼可見地愣了一下。
然後向著她身後使了個眼色。
那柄寒意濃烈的劍從她的頸間悄然移開,連帶著身後的人都化作了輕煙般一道影子,散在了夜色之中。
「夜半魍魎橫行,何況此處妖氣橫生,不得不謹慎,冒犯姑娘了。」大箱子抬手,板正一禮,竟是真的道了歉,卻並不側身讓路:「還想請問,姑娘又是為何要尋亡魂去處?」
「外鄉人」這三個字,既表明了自己不屬於白沙堤,也是捉妖師們在相見時,隱晦表達自己身份的代稱。
意指她並非出身平妖監,也不隸屬於任何世家和勢力,只是閒雲野鶴的捉妖師罷了,俗稱散修。
那大箱子姿態擺得足夠端正,凝辛夷卻盯著他,輕聲反問:「卻不知這句冒犯,是因為我是女子,還是因為,我是無辜的外鄉人?」
大箱子顯然未曾料到有此一問。
他沉默片刻,竟是並無辯駁,旋即再向著凝辛夷一禮:「本想說都有。但此話有悖於心,我說不出口,只能實話實說,是因為姑娘乃女子。」
這人著實……耿直得有些讓人始料未及。
他的目光中歉意真誠,凝辛夷到嘴邊的那些尖銳的話到底咽了回去,此刻也並非爭論此事的時候。她音色冷淡道:「想要在妖瘴里多救幾個人。」
「姑娘大義。」那大箱子竟是就此讓開了身位:「既是同路人,不如同行。」
凝辛夷默不作聲地抬步。
阿朝顯然對這樣的插曲並不怎麼感興趣,見到他們不再劍拔弩張,只繼續帶路,順便嘰嘰喳喳地說了些白沙堤七零八碎的小事。
凝辛夷認真聽著,又問了一句:「白沙堤近來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情嗎?」
阿朝道:「有好多好多!比如最近都沒有人和我玩兒了,比如晚上草花婆婆不讓我出來玩,我只好鑽洞偷偷出來!」
這聽起來也實在稀疏平常,她再追問,阿朝也沒說出什麼其他有用的消息。
路上依然只有三個人的影子,三清之氣散開之處,隱約能感覺到有另一人潛在夜色之中一併前行,想來便是方才架劍的那位「大花帽子」。
凝辛夷的目光落在前方偃師背後的大箱子上,再聽著阿朝嘰嘰喳喳的聲音,突然極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一件事。
她身著夜行衣,長發高束,又以黑袍遮掩身形,兜帽掩面,如此打扮,面前這人距離這麼近都分辨不出她的性別。
阿朝又怎麼會在普一見到的第一時間,就喊她了一句「大姐姐」?
她心知阿朝古怪,悄然開了天目再去看,卻依然看不出什麼端倪,只是她的警惕之心又更多了幾分。
正暗自思忖間,阿朝的腳步卻一停:「到了!就是這裡!」
凝辛夷抬眼。
分明他們還在半山腰,甚至方才還在白木板橋上,而今腳下這條路的盡頭,卻赫然是一個巨大的山洞!
山洞中本是仿若能吞噬一切的黑,但卻有燭火灼灼,即便還有一些距離,也依然可以看到,那些燭火與村民家門口的大小一模一樣,顯然都是白燭一路點燃,直至蔓延至此。
這裡確實,是那些亡魂的終點。
大箱子走得比凝辛夷快一點,他率先在山洞前停下了腳步。
阿朝也變得規規矩矩了許多,包包頭上垂下來的白絨團和鵝黃系帶也柔順地垂落下來,她連聲音都放輕了:「這裡就是亡魂安息之地。」
再向前幾步,洞中燭火終於變得明晰,那些星點的燭火變得連綿,逐漸匯成了一片星海,也將那一排排一列列的輪廓照耀得清清楚楚。
是方正肅然沉黑的碑。
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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