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開始在白沙堤相遇到現在,謝晏兮都沒有任何表露自己身份的舉動,她縱使覺得對方或許已經對她起疑,卻也不能做這種暴露自己的事情。
她想問,既然他是謝家人,此處是謝氏冢,難道他不應該知道一些更多的事情嗎。
思緒正轉,卻聽謝晏兮道:「元勘,湯還熱著嗎?」
元勘使勁點頭:「護了厚厚幾層棉布,又以文火符相護,還滾燙!」
謝晏兮回身,道:「好。灑在洞冢前吧。」
元勘剛剛在滿庭的幫助下,從儲物袋裡艱難抬出一口合抱大小的陶缸,正要落地,便聽聞這麼一句。
他還在愣神,滿庭已經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了一柄長勺,顯然就要開灑了。
「不是,等等,真灑啊?」元勘愕然。
程祈年也在短暫的驚訝後反應了過來,擋在了謝氏洞冢面前:「此舉不妥,還請這位道友三思。」
很顯然,在看到謝晏兮起卦後,程祈年已經看出來,雖說他也言明了自己便是上稟平妖監來此處的人,但他自己其實也是一名捉妖師。
謝晏兮抬眸:「何處不妥?」
他這樣語調淡淡時,看似溫和,實則氣勢極強,分明手都沒碰到劍柄,周身卻好似多了一層金石交錯之意。
程祈年一凜。
他入平妖監也有三五載了,見過的人與案子都不少。自然一眼就能看出,面前這少年的殺意之強,實乃他生平僅見。
但他半點沒退,語氣誠懇:「道友,若是別處也就罷了,此處到底是一方墓冢。在墓冢前隨意潑灑,實乃大不敬,有損福運……」
聽到這裡,謝晏兮倏而嗤笑一聲,硬生生打斷了程祈年的話:「謝氏都沒了,還有什麼福運。」
程祈年眉頭緊皺,依然寸步不讓:「休得在謝氏先祖面前胡說!且不論即便如此,也不可辱沒亡人。何況謝氏分明有後!你今日此舉,若是讓那位謝氏公子知曉,又是一場不死不休的仇怨。」
謝晏兮神色卻沒有半分被觸動,他臉上的嘲意甚至更濃了些,半張臉都隱在白沙鏡山落下的陰影之中。
「倒要感謝程監使的好意。」他輕輕抬了抬下巴,說著感謝,語氣里卻殊無半分感激之情:「先祖的福運想來讓我揮霍一二,應也無妨。」
程祈年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只似是想到了某種可能,有些愕然地看向謝晏兮。
謝晏兮的目光已經越過他,落在了洞冢前:「燭陰不吃不喝且無息,唯有彭侯燉湯的腥氣可以將其引至此,若是不灑,請問程監使還有什麼別的法子引出燭陰?」
他面上帶笑,音色卻帶了譏誚:「更何況,我都不在意,就不勞程監使越俎代庖了。」
話音落,滿庭和元勘手中的長勺已經揮出一片彭侯湯水。
湯水落入泥土,濺出一片深色濡濕污點。
凝辛夷盯著那片污色,心頭卻莫名開始狂跳。
不過瞬息。
風驟起。
滿山滿冢,白燭火光輕顫如眨眼。
倏而,一道極重的腳步沉沉落地,竟是讓整座白沙鏡山都震顫一瞬!
第10章
山體連著整座白沙堤都在地動山搖,原本巋然不動的燭火飄搖撲朔,瓦片紅磚從牆體上簌簌而落,凝辛夷險些要穩不住身形。
一柄未出鞘的劍將她的手臂輕輕一托。
凝辛夷下意識反手握住,站穩才覺得掌中物入手極寒,側臉去看,竟是纏金紋的那柄黑色劍鞘。
謝晏兮的劍。
她東倒西歪,他卻站得極穩,甚至有閒心扶她一把,再頗為好整以暇對上她看過來的眼。
簡直像是早有預謀。
……仔細想想,可不就是他突然潑了彭侯湯,才頗為猝不及防地將這妖祟激了出來。
怎麼不算預謀已久。
凝辛夷一句道謝在嘴邊噎住,抿了抿嘴,才道:「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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