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凝辛夷並不明白他在說什麼,甚至對這位道君沒什麼興趣,她只是在想,這好似還是凝茂宏第一次踏足她的這一隅偏荒院落。
她對這位父親感覺陌生,卻也到底難掩孺慕之情,那麼她這位日理萬機德高望重聲名極佳的父親呢?
他是怎麼看待自己這個人生中唯一的污點的呢?
父親或許也不像是後院那些人說的那樣,連她這個所謂三小姐的院門向哪邊開都不知道。
即便真的不知道,如今也應該知道了吧?
他的心裡,除了阿姐,是不是也有一點點她?
夢裡的小小少女睜大眼睛,看著父親。知道自己在做夢的那一縷意識,卻在看著夢中幼年時的自己。
*
凝辛夷猛地睜開眼。
入眼是一片絕對的黑寂,她雙手交握,不必多去感受什麼,就已經確定,自己正平躺在熟悉的床上。
是她從神都一路帶入謝府的那張床,一應床上的鋪陳都是她用慣的,空氣里的桂花香已經淡到幾不可聞,卻依然讓她輕輕皺了皺鼻子。
若不是身上的衣服沒換,被塵土沾染的感覺還在,體內三清之氣依然匱缺,她幾乎要有那麼一個瞬間,以為此前在白沙堤發生的一切,也不過是她的一場夢。
凝辛夷慢慢撐起身。
她討厭這樣的黑暗,但偏偏是在這樣徹底的黑中,她的感知反而最為敏銳。
所以她已經第一時間確定,這裡除了她,並沒有別人。
之前在白沙鏡山因為絞痛而昏厥的記憶並沒有消失,凝辛夷抬手,隔空將桌邊的燭燈以靈火點燃。
光線滿盈。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陷入了一瞬的沉默。
雖然暫且不知道一個重傷到站起身都需要她攙扶的謝大公子是怎麼將她帶回來的,但連手都不幫她擦擦乾淨,就把她放在了床上,未免也太潦草了吧!
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這人足夠謹慎,還是太過……隨意。
凝辛夷沉著臉,用剛剛攢出來的一點三清之氣淨了手,又掐了個訣。
殘留的那點讓她窒息的味道終於散去後,她才起身,將身上實在太髒了的衣服脫下來扔在地上,然後反身在黑釉瓷枕上摸索了片刻。
她不著急確認自己睡了多久,這一趟外出了多久,究竟有沒有引起什麼風浪,也不著急去看現在到底是什麼時辰,屋外是否天光已亮,紫葵在階下來回了多少遍,心中有多少焦急,卻也不敢出聲。
因為她不必去問,本就可以自己去「看」。
手觸摸到黑釉瓷枕的幾乎同時,沉不透風的漆黑房間裡,似是有了一陣微風。
床幃微動,凝辛夷的髮絲也從她的耳側被拂落,三清之氣自她的掌心入她體內經絡,讓她疲乏至極的身軀終於有了一絲緩解。
那些她不在這裡時,這間屋子中和周遭發生過的一切,一一浮現在了她的腦海之中。
……
她看見剛到謝府的那一日,服侍她就寢,繞出裡屋後,紫菱還不忘繞著外牆走了一圈,將臨行前凝大小姐凝玉嬈親手交予她的辟邪安神符籙仔細貼好。
紫葵的神魂有一縷在她這裡,她輕而易舉便也知道,彼時凝玉嬈將這辟邪安神符交予紫葵時,還面帶擔憂地說,雖說父親曾請了佛國洞天的高僧前來超度,但此處到底陰氣極重,三妹妹又是凡體之人,萬一被邪祟衝撞就不好了。
她又給了紫葵一些額外的符籙,要她分給其他僕從,囑咐大家一定要隨身攜帶。
神魂微顫,她看到貼完最後一張,紫葵輕巧起身,挑了一張看起來最漂亮的符給自己留下,然後去給其他侍女分符籙了。
辟邪安神符籙如今還在四周穩穩地貼著,上面的墨跡她很熟悉,是凝玉嬈親自凝了三清之氣為墨,一筆一划寫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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