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晏兮的心頭倏而一跳。
不必謝玄衣繼續說下去,他已經知道他想要說什麼。
這一刻,他的手指難以抑制地落在了劍柄上,甚至產生了將謝玄衣直接打暈的衝動,這樣他就不會說出那個名字。
生平第一次,謝晏兮竟然有了想要逃避知道什麼的衝動。
逃避意味著在意,只有這樣縱生心間,難以用理智來約束和克制的情緒,才會讓人想要退縮。
但謝玄衣已經說了出口:「正是你方才拿到的那枚並蒂何日歸的妖丹。」
若是謝玄衣看得更仔細一些,便可以發現,謝晏兮的瞳色比平時更淡,淡得像是冷月的殘輝,那是他心緒震顫幾難自控的表現。
可偏偏是這樣的神色,卻讓他顯得比平時更多了幾分冷意,他只是這樣立在凝辛夷的床前,不言不語,便已經顯出了滿身不耐,好似下一瞬,變要有殺氣蓬勃而出。
「你一定要說的,便是此事?」謝晏兮神色難辨地問道。
謝玄衣也在勉力壓抑自己的情緒:「正是此事。師兄,妖丹於你無用,對她來說,卻是唯一的救命稻草!我知道此丹珍貴,也知道事成之後,你與她塵歸塵,路歸路,但這一場婚約,終究是你利用她,騙了她……」
不等他說完,謝晏兮已經冷笑一聲:「她不也騙了我嗎?」
謝玄衣一滯。
「至於你,你又有什麼立場來勸我呢?」謝晏兮終於抬眼看了過來:「謝玄衣,與其勸我,不如勸勸你自己,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要知道,騙她最深的人,是你,不是我。」
房門「啪」地一聲在謝玄衣面前關上,謝玄衣站在合閉的門前,竟然完全想不起來,自己究竟是何時退了這幾步到門外的。
他只怔忡地看著面前緊閉的門,看了這樣許久,卻甚至沒有記住這門的色彩,也沒有抬手去重新推開門的勇氣,只在腦中迴蕩著謝晏兮的那句話。
然後,他極痛苦地閉上了眼。
因為謝晏兮說的,是對的。
騙她最深的人……
的確是他。
是他設計了這一切,是他邀了善淵來假扮謝晏兮,是他在白沙堤見到了凝辛夷的臉後,明知這一切是局,卻緘默不語,看她洞房紅燭,看她入局卻不自知。
他又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自以為是地想要救她?
他那點可憐到可笑的心思的確也只能騙到他自己,仿佛只要謝晏兮聽了他的話,將那枚妖丹給她,他便能繼續心安理得地繼續騙她。
——因為他已經給出了補償。
可這樣的所謂補償,也不過是一廂情願的自以為是罷了?
滿身謊言的人,縱使有再多的不得已,欺騙這兩個字,也不能被書寫成別的形狀。
這一切都結束後,都塵埃落定後,他可有顏面再立於她面前?
還有……
謝玄衣的眼底漸漸有了自己都沒能發覺的冷色和殺意。
讓謝晏兮知曉了她這麼大的秘密,這對於她今後的所有人生來說,都是一個隨時會讓她身敗名裂的威脅。這件事一旦被知曉,她興許便將會被鎮入玄天塔之下,永生不得再見天日。
他已經足夠對不起她,至少這件事,他要想辦法……幫她善後。
……
謝玄衣在門口垂眸,謝晏兮立在床前。
這一程中,他只擲了一次劍,不比白沙堤的鏖戰半宿,滿身是傷。但此刻,他卻覺得比那時要更累,更身心俱疲,讓他幾乎難以支撐。
他俯身,慢慢地坐在了床邊。
然後再抬起手。
他的手腕上,是她親手繞上去的紅繩鈴鐺,暗金色的三千婆娑鈴一左一右地墜下來,貼在他的肌膚上,已經與他的體溫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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