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若是他將本命離火渡入她體內,或許便可以感知到她這一刻在夢中的情緒。
只是……
她會願意讓自己知道嗎?
謝晏兮靜默地看著兩人交握的手,心底越是晦澀難明,面上便越是冰冷如玉。
「阿垣……」
她再一次低喃出聲,面上的掙扎之色愈濃。
於是謝晏兮不再遲疑。
他眼底有火色引燃瞳孔,讓他原本淡如冷水的眼瞳染上了金紅,像是他曳影劍上的那條龍也在他的眼底活了過來。
他垂頭去引離火,自然便沒有看到那黑釉瓷枕上一閃而過的璀金光芒,也沒有看到兩人貼合的腕間,那串著三千婆娑鈴的紅繩像是活過來了一樣,將兩人的手腕一圈一圈地繞連在了一起。
謝晏兮抵在凝辛夷的額頭上。
這一次,他沒有閉上眼,就這樣看著離火將兩人都挾裹。
這種感覺非常奇妙。
這是他此生第一次將離火用在殺人之外的場合。
他見過太多在離火和曳影劍下扭曲痛苦的面容,那些本就該死的人們在死前這一刻的思緒偏生又通過離火與他連接,於是他聽到過太多髒污粗鄙的心聲。
那些聲音里,是對他的咒罵,是對離火的恐懼,是對過往一切的後悔。
可那些悔意里,卻從未有過對自己罪大惡極的懺悔,更無人覺得自己做錯。他們往往會想起最美好的一瞬,旋即便是遺憾自己策劃的一切為何不能成功,若是真的得手,會是如何一般光景。
然後在這樣虛無的、建立在罪惡和業障上的暢想中,滿身遺憾地死去。
死不足惜。
再後來,他殺的人多了,那些對他抱有期待,試圖控制他,想要將他推出來高舉前朝大旗的所謂前朝舊臣終於認清了他骨子裡的瘋勁和嗜殺,於是來找他的人越來越少,他的離火終於可以落在荒原,落在妖祟身上,再也不必傾聽這些污言穢語和骯髒人心。
只用焚燒和滌清世間妖祟。
唯獨這一次,離火的另一端,是一片柔軟的平靜。
很快,離火便突破了那一片平靜,真正觸及到了內里。
那是太過劇烈的掙扎和自問。
他終於觸及到了她的內心。
那是一片冰湖。
是東序書院的那片冬日長湖,她早就被撈了上來,可她的內心底里,從她在那裡失去記憶起,她的一部分便已經永遠沉眠禁錮於此。
湖面並不平靜,離火帶來了灼熱,破冰而入,卻因為害怕灼傷而不敢接近沉浮在冰湖中的少女。
火色燃燒,少女一身素白,雙眼緊閉,尚且不知,有人願意自己跳入這徹骨的湖泊之中,來聽她的心聲。
她在捫心自問。
「這世間到底何為人,何為妖?人心不古,妖卻有情義,人就一定應該活著,妖就一定該伏誅嗎?」
也在試圖自救。
「不能再忘記了。不能一遍又一遍地忘記這一切。」
「我要醒來。我一定要從自己的夢魘里醒來。」
「我要記住,我要記住我的由來,記住我的過去,記住……阿娘。」
然後是兩個重複的發音。
「阿垣。」
湖水冰冷,火色婆娑,像是要將這一點音色都模糊少許,落在謝晏兮耳中時,就像是真的在呼喚他的乳名。
謝晏兮甚至有了一瞬息的恍惚。
也或許是他自欺欺人,可她的音色卻像是要穿透所有的謊言,所有的火色,看到他。
「……阿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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