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樹上,才會落下這麼多片迥異的菩提樹葉。」凝辛夷輕嘆一聲:「天地萬物皆有靈,更不必說,庇佑一方百姓如此之久的菩提樹們,前有天下百姓生靈塗炭,妖祟作亂,後有不知自何而來之人伐樹祭天,說是為了成兩儀菩提大陣,實則卻……」
她的眼前再度浮現了白沙堤幻境中所見的一幕幕,真可謂稚子何辜,蒼生又何辜。
「此前小程監使說,挑生蠱妖藉由幻境招魂的條件里,恐怕還遺落了一條。」凝辛夷倏而話鋒一轉,「能夠被招來的魂魄,想來需得是對這人間多有眷戀執念,有未完成的身後事,所以才會久久不願離去,縱經年仍可尋其痕跡。」
程祈年的目光落在自己肩頭尤被堵住了嘴的岳十安人面,再重新看向面前的菩提雙楠,顯然已經想到了面前這形容古怪詭奇的菩提雙楠究竟是如何形成的,不由得嘆道:「人如此,樹亦如此,所以才會有此處片片各不相同的菩提落葉。」
幾人驀地都沉默下來,寂靜一片地看向面前蒼老不堪的樹,仿佛要從它的身上看到無盡歲月的唏噓和痕跡。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極為蒼老沙啞的聲音緩緩響了起來。
「天地不公,蒼生何辜。」
眾人俱是一驚,謝晏兮垂落在地的長刀上有寒光重新一閃,謝玄衣的手已經放在了劍柄之上,三清之氣悄然散開,卻並沒有探尋到此方有任何人息,但也正是這樣,才讓人更加警惕。
「不必尋找,也不必擔憂。」那道嘶啞的老邁男聲再度響起:「方才幾位小友所言無虛,吾庇佑雙楠村已有數百年,雖不曾現身於百姓面前,卻未曾忘卻過雙楠村數代村民們的祭拜信仰之恩。若無這些信徒之力,吾也難以擁有神智,從混沌中睜開雙眼,來看一看這個人間。」
隨著這樣的話語,那通體純黑的巨大樹幹中,有一道人影緩緩浮現。
穿著簡單麻布衣服的老者赤足而行,手中拄著一根菩提木拐杖,他的頭髮灰白稀疏,臉上溝壑縱橫,看起來的確垂垂老矣,仿佛下一刻就要闔上雙目,與世長辭。
但旋即,一隻瓷白的手就攀上了他的肩膀,隨著一聲銀鈴般天真的笑,一張姣好無暇的少女面容出現在了老者的身後,那少女顯然極是頑皮,竟是就這樣騰身而起,坐在了老者的肩頭,顯然不知人間禮數為何物。
這兩人單從外表來看,簡直堪稱爺爺和孫女,但在場之人都知道,妖與人大有不同。人的外貌受年歲影響,就算保養得當,也難逃歲月痕跡。妖卻不同,妖作人形乃是妖力所化,想要什麼樣子,都是隨心而動。
因而面前這兩人,看似相隔無數年歲,實則恐怕便是雙楠村這兩棵菩提巨木的雙生妖神了。
少女坐在老者肩頭,笑吟吟看著眾人片刻,目光終是落在了凝辛夷身上,驚奇道:「這位姑娘好生漂亮!」
她邊說,便要一躍而下,似是想要觸摸一下凝辛夷的臉,卻被老者一把抓了回去:「安樂,不得胡鬧。你忘了嗎,如今我們……」
他沒有說完,名為安樂的妖神少女卻驀地一愣,旋即整個人像是枯萎了一樣定在原地,但她很快又轉過身來,繼續看向凝辛夷,面上重新掛了笑容:「是了,如今我與無憂都滿身是毒,不能碰人啦。漂亮姑娘,你的人好看,你身上的衣服也好看,頭上的樹枝也漂亮!我從未見過這麼漂亮的姑娘!」
她邊說,邊在原地旋轉一圈,妖氣騰起,她身上的麻木舊衣竟是變成了與凝辛夷身上所穿一模一樣!
凝辛夷今日穿了一條翠藍色的盤金緞繡雲蟒裙,冬日寒冷,她雖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溫度,卻到底還是罩了一件白狐毛領的外袍。如今這樣仿佛臨鏡自照般的一身衣服穿在了對面的安樂妖神身上,大家顯然都有點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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