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淵本也無意讓旁人捲入其中,只是推開謝玄衣的門前,到底駐足一瞬:「我還以為是你試探司空家的障眼法……若是司空遮真的來了呢?」
「言出法隨,說了今夜,就是今夜。」凝辛夷笑了笑,輕描淡寫道:「司空遮若是來,就正好連他一起殺。司空家實在罪孽深重,無論來的是誰,都死不足惜。至於謝盡崖謝伯父……」
她手中九點菸在指間靈巧地轉過一圈,然後輕輕插在了面前的石凳上,便見那堅硬石塊竟然如豆腐一般被戳開了一截小洞:「無論他行事究竟有什麼藉口,什麼苦衷,但謝家的人是人,白沙堤的村民,也是人。」
善淵沒有回頭,只是勾唇笑了笑。屋檐的陰影將他的面容割成了兩半,他的淺瞳也被沾染上了如墨的晦澀。
他能感覺到身後少女激盪的殺意和強壓的憤怒,那是他太過熟悉的、被他始終按在血脈之中的情緒。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尚未完全傷愈的手指,如影隨形的痛意已經有些麻木,但此刻,那樣的痛卻像是某種甦醒的雀躍,讓他推門的手輕輕顫抖。
這些時日以來,他始終與凝辛夷在一起,三清之氣服帖,離火偃旗息鼓,他幾乎都快要忘了殺戾滿身的感覺。
如今,他方知道,原來,當她決意要去奔赴一場殺局的時候,他也血與神魂,也會跟著甦醒,再震顫。
凝辛夷說完,若有所覺地舉起手中的珠子。
進入別院的虛芥影魅被殺了。
三清之氣注入珠子里,光影交錯,恰拼湊出一張只要見過一次就絕不會忘懷的臉,縱使氣質與眼神都與以往大有不同,也不難認出,低頭一腳將虛芥影魅踩死之人,正是她名義上的公爹,扶風謝氏那位本應在三年多以前的血案中命喪當場,連墓碑都已經聳立在白沙堤的墓冢中的謝家家主。
謝盡崖。
*
玄天塔下,平妖監。
燈火搖曳。
監舍之中,無數主薄在桌前奮筆急書,記錄各地通過玄天水鏡和《妖靈圖鑑》傳來的訊息。其中包括近來何方又平了幾隻妖,死了幾個人,去了哪幾位監使,是否有傷亡,那妖形狀如何,手段如何,需要提防之處為何,要害又在哪裡。
做出這些記錄後,這些檔案還要被歸整清楚,分門別類地放進平妖監那個巨大的、一望無垠的案牘室去。
更機密一些的訊息與公文則會被送進更深一些的監舍之中。這些監舍更寬闊,也更能舒展開四肢一些,晃在那些主薄大腿上的腰牌上的字跡也更銀鉤鐵畫一點。
而這也是程祈年曾經埋頭工作過的地方,他對這里極其熟悉,所以才能從那麼多條千絲萬縷的信息中,準確地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並且做出謝盡崖還沒有死,岳十安所留下的信息並不是空穴來風,只是憑藉他一個小主薄,斷難撼大樹分毫的判斷。
因為這些監舍中所要處理的事情,很多都是不能訴諸於口的髒事,要沉於心底的爛事,甚至是需要洗心耳一把紙片蝴蝶讓自己忘掉的可怖之事。
譬如刻意地將一些妖祟曾經存在過的痕跡抹去,將它們活動的軌跡抹去,更將它們因何而出現的原因也徹底消除。
若是仔細去一一分辨,便可以找到這些妖祟們的共通之處——出現之地周遭方圓都有菩提樹曾經存在過的痕跡,都是已經有了神智的大妖,殺人吃人行兇作案,都是因為對壽數有貪慾。
這話看起來實在奇怪,妖從人惡嗔痴怒等一切妄念中誕生,包括誕生於一方百姓祭拜、行守護一方之責的妖神,只要力量增長而不衰竭,壽數本就奇長無比,據說封印於從極之淵的那些上古妖尊歷經千年而不滅,不過妖力衰退罷了……大凡妖祟,所追求的,從來都只有力量,何曾變成了什麼壽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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