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到凝家別院開始,善淵就未置一詞,他像是在刻意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這一眼對視時,凝辛夷卻明白過來,他正借著她們與謝盡崖交談的時間,悄然觀察這周遭的一切。
便如白沙堤的天地棺槨大陣,亦或者王家的寧院中,想要復活姜妙錦的歸榣和陳管家,謝盡崖棲身於此,想要復活明德英,總會有跡可循。
又或者說,即便不論謝盡崖能夠將偌大一個扶風謝氏經營成南地之首,就說他居然想要反過來利用兩儀菩提大陣的言辭,便已經可以清楚地得知,這位謝家家主是多麼膽大卻多智近妖之人。
這樣的人,會算不到他們會來嗎?
既然早知,難道不會布置一應後手嗎?
想到這裡,凝辛夷驀地意識到了一件事。
她看著天色,突然打斷了謝盡崖的回憶和訴說:「你在利用我們的好奇拖延時間。謝伯父,你在等什麼?」
謝盡崖的眉頭微微一跳,顯然是沒有想到,自己開門見山地說出他們最想要知道的真相,以此為餌,對方明明聽得認真,卻竟然沒有跟著他的訴說思路向前,反而看出了他的真實意圖!
「還能等什麼。」便聽一道對他來說極為陌生的男聲在一側響起,那個將手隨意搭在腰間黑金劍柄上的青年帶著譏嘲之意,淡淡道:「自然是等那個能夠復活謝大夫人的時機。」
他邊說,指間已經隨意牽出了幾道陣線,然後在謝盡崖頓住的目光中,驀地散出劍意,將那陣線寸寸粉碎:「天地棺槨這種祭獻,用第二次,未免手段拙劣了些。謝先生,你這復活之術,是非得獻祭幾條血親的人命才能成嗎?」
不知用了多少心思,花費了多少三清之氣才勾勒出的天地棺槨大陣被這樣輕易地碎開,謝盡崖的臉上卻沒有什麼慍色,只是打量他一眼:「看來你便是三清觀聞真道君的大弟子善淵,阿滿能說動你來偽裝阿垣,重開謝府,的確讓我意外。要說起來,猛地一看,你倒是的確與阿垣有三分相似。」
「誰讓我好巧不巧,正好需要凝家的淵池虛谷來消弭我師父眼睛裡的業障呢?」善淵漫不經心地說著曾經需要深埋心底、藏匿至深的秘密:「以此來說動我,實在再簡單不過。」
「原來如此。只可惜你忙碌一場,只怕也不過竹籃打水一場空罷了。那淵池虛谷我也曾問凝家借過,凝家卻說此物若是沒有方相一族的心頭血為引,便毫無用處,所以作罷。」謝盡崖搖了搖頭,似是頗為惋惜。
善淵的表情卻沒有什麼波動,也沒有什麼解釋的意思,只是微微彎了彎唇:「謝先生,我只好奇一件事。你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會害死謝氏滿門嗎?」
謝盡崖從屋檐下扯了一把椅子過來,慢慢坐下,他的身形在逐漸黯淡的夜色里終於顯露出了幾分佝僂和蕭瑟。
他彈了彈自己道袍上的褶皺,再抬手撫平膝蓋上的衣料,嘆了口氣,道:「我若說不知道,你會信嗎?事到如今,我早已沒有了後悔和回頭的可能,就算面前的路只剩下了一個死字,也只能繼續往前走。」
「所有人面前這條路的盡頭,都是死。」凝辛夷卻道:「謝伯父,這不是你害死這麼多人的藉口。」
「那又怎麼樣?」謝盡崖低聲道,他胸膛輕輕起伏,倏而提高了嗓音,嘶聲道:「等我回過神來,他們都已經死了——已經死了!既然已經死了,總不能讓他們白死!」
他咬著牙,慢慢抬頭,眼底全是猙獰的偏執:「若是我在這裡放棄,他們豈不是都白死了?!」
謝玄衣握著劍的手不住地顫動,他目眥欲裂地盯著謝盡崖,連牙齒都在發顫。
這不是他記憶中的阿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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