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那一線生機已經邁入了太極殿中。
……
青梧宮內,凝玉嬈對著鏡子為自己畫上最後一筆眉間花鈿,今日她沒有穿群青宮裝,而是穿了一身大紅,那樣盛大熱烈的顏色讓她原本恬靜溫和的觀音慈悲面都帶上了一絲奇妙的穠麗,像是出水芙蓉被潑了一碗緋紅的顏料,顏料傾覆,終於逐漸讓那芙蓉失去了原本的清雅。
盛紅的拖尾掃過地面,華美的珠翠與金步搖的流蘇碰撞出清脆,她穿過重重的帷幕,笑吟吟地等在青梧宮門口,迎上大步而來的徽元帝,俯身一禮:「臣女恭喜陛下,又除去一位心頭大患。」
這裡說的心頭大患,自然指的便是還在詔獄中的平北候何呈宣。
所謂的又,當然是說,繼扶風謝氏之後,如今既然何呈宣罪無可赦,那麼他背後的隴原何氏也要一併被流放治罪。
徽元帝的目光落在她如此與平日不同的裝扮上,眉頭不易覺察地一皺,卻又不甚在意地轉開。
鋪陳謀算了這麼久的大網在經年的等待後,終於收網,饒是喜怒不形於色的帝王也會忍不住彎起唇角。
修為高絕如何,凝神空渡又如何,就算他失去了所有的修為,只要他站在這個位置一日,他所擁有的,就是這個世間最至高無上的力量。
這種讓人更著迷的力量的名字,叫做權力。
「臣女知道,陛下曾與家父密談,南渡以後,便著手削弱世族之力。」凝玉嬈婉聲道:「這些年來,陛下用人不問出身,只求才能,打壓豪族奢靡之風,設平妖監,鑄玄天塔,世族們其實對於陛下的用意早有猜測。但有家父一直在前面頂著,所以世族們也在舉棋不定,一部分世族猜到了陛下的意圖,而另一些世族則覺得,這一切都是家父想要一家獨大,把持朝政,玩弄權術,蒙蔽陛下的手段。」
徽元帝扶欄而立,望向面前被養得極好的一池錦鯉,笑了一聲,目露懷念之色,道:「朕自小便與藺文一起長大,也有鮮衣怒馬少年時。藺文雖身為世家子,卻反而覺得世家的存在乃是毒瘤,更是世間此般亂象的不可推卸的起因,更是天下大一統自大的阻礙。藺文年輕時,曾洋洋灑灑寫過數十篇策論,字字句句皆是世家之弊。如何削了世家的權柄,如何讓所有有能力的捉妖師都心甘情願為天下人服務……這些事情的構想,都是藺文一字一句為朕親筆寫下的。」
凝玉嬈靜靜聽著。
「可惜。」徽元帝話鋒一轉,似是有無限惋惜:「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人啊,都是會變的。藺文會助朕削去所有世族,助朕收攏天下之權,為此甚至不惜自污聲名,不惜犧牲自己一雙兒女。卻不知道,朕覺得這天下最刺眼的世家之姓,便是龍溪之凝啊。」
凝玉嬈當然明白他說的是什麼,她伸出手,為徽元帝撫平衣袖上的一點褶皺,微微一笑:「家父可以做陛下手中的刀,臣女也可以。」
她紅衣獵獵,眼底藏起一點晦澀的瘋意,向著徽元帝福身行禮,聲音依然柔軟:「那麼接下來,便是龍溪凝氏了。陛下,您準備好復活明皇后了嗎?」
若是凝辛夷在此,一定會在愕然後,想清楚這一切的來龍去脈。
為何謝盡崖真的會心甘情願為徽元帝所用,只為鑄就一顆他心中最完美的返魂丹。
為何徽元帝南渡十年,雖然立了太子,卻始終後位空懸。
因為他要為自己十年後的今日所行,找到一個完美的藉口,一個冠冕堂皇的幌子。
有什麼能比一個能夠驅使謝盡崖、在前朝就以妖妃之名著稱的臭名彰著的女人更適合呢?
徽元帝側頭聽完身邊梁倚公公轉述的、此刻太極殿前發生的事情,驀地大笑起來:「朕已經為了這一天,準備了十年。你呢?」
……
鹿鳴山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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