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如此,我阿娘也絕不會殺他。我雖不知當時究竟是什麼情形,但即便是為了天下蒼生,我阿娘也不會願意為天下而舍一人。如果一定要舍一個人,那麼那個人,一定是她自己。」她的音色有些沙啞,卻依然堅定無比。她一步步走上前來,拉住姬淵的袖子:「如果我猜的沒錯,那麼當初聞真道君會來長德宮……恐怕也是我阿娘去求來的。」
明舜華驀地閉上眼。
這也正是如她這般錙銖必較之人,在即便知道了這一切以後,卻依然無法純粹地去恨方相寰雲的原因。
徽元帝看著九方辛夷,許久,突然低低地笑了起來:「所以朕說,朕這一生最討厭的,就是你們方相一族。本以為你娘就是這世上最後一個了,怎麼竟然又冒出來了一個。你們總是能讓不在乎蒼生死活的人,變得寧願為這個天下去死。九方青穹如此,連姬淵這小子都寧願燃血以飼蒼生,真是何其荒謬。」
九方辛夷愣了愣,她猛地看向姬淵,後者卻輕輕轉開了頭,將一手鬆松地搭在劍上,抬眉看向徽元帝,一雙桃花眼中,卻分明全是凌冽逼人的殺意。
徽元帝看著姬淵,看著他那雙與他的生父姬珩實在太像的色澤淺淡的雙眸:「孩子,你想當皇帝嗎?要論名正言順,若是星象不改,這帝位,的確應是落於你身。」
「有很多人想讓我當。陛下這話,我倒是已經聽過千百次了。最初聽的時候,只覺得荒謬。後來聽多了,有些厭煩,更討厭那些人對我動手動腳,似是想要以我行挾天子以令諸侯的那一套。」姬淵笑了笑:「所以我把他們全都殺了。陛下覺得,我想嗎?」
徽元帝驀地笑了起來。
從九方青穹以命起最後一卦,斬斷所有借力於兩儀菩提大陣之人的生機到現在,他已經開始感覺到,剛剛歸來的力量在不斷消散,他的生命似是也要到了盡頭。
元勘和滿庭帶著三清觀的其他同門們在玄天塔外撐起的守字陣帶著一點稀薄的三清之氣撐在高空之上,讓天光流淌下來的色彩有些模糊,徽元帝卻抬頭看了許久。
「太子不錯。正大光明牌匾之後,有我的傳位手詔。」他沉說完這句,倏而向著九方辛夷的方向伸出了一隻手。
「方相寰雲有一個劍匣,裡面放著一柄劍,名叫卻邪,說是非方相族人不能碰。朕一直很好奇,碰了會怎麼樣。方才朕便在想,朕這一生還有什麼遺憾,想來想去,腦中先冒出來的,竟是這一件事。」徽元帝微微挑眉,神態之間竟然流露出了幾分少年人才會有的躍躍欲試和不服輸:「九方辛夷,朕可能借劍一用?」
九方辛夷猜不到徽元帝要這劍有何用,但她還是將劍匣取了出來,然後開蓋,取劍。
劍匣上那些形態扭曲怪異的小妖祟雕塑們似是在這一刻都睜開了眼,齊齊看向了抬手接劍的徽元帝!
劍氣洶湧,在他握住的那一剎那便已經逆轉而上,將他持劍的那隻手上的血肉攪碎開來!
可徽元帝卻長笑一聲,提劍而起!
「姬淵,朕來教你,何謂帝王燃血!」
四野八荒的風像是要在這一刻都向著他奔涌而來,徽元帝周身的氣勢在這一刻不斷向上,竊取了兩儀菩提大陣的力量後,他本就已經踏入了凝神空渡,卻又因為九方青穹的一劍而開始衰落。
可此時,他竟是靠著燃血,硬生生再向前了一步!
羽化登仙。
人世間有人一夕踏入羽化登仙境,自然紫霞漫天,天光大盛,天下所有修道之人心中皆有所感,有所知,齊齊向著神都的方向看來!
卻見那漫天璀璨霞光之中,有一道身影持劍而起,神魂如驚鶴振翅而起,金光大盛,沖天向北而去!
劍氣橫天,風雲皆變,如白虹貫日,如開鴻蒙,可縱三萬里,斬天,斬地,斬人。
也可一劍落,令北滿大軍自瀾庭江邊向北退兵千里。
……
深宮之中,驀地響起了一聲鐘鳴。
一聲之後,旋即是許多聲,滿朱雀宮的宮鍾都響了起來,驚起無數飛鳥,環繞在整個神都上空。
鐘鳴滿宮,素縞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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