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辟雍書院凡經童子試合格者方可入學,之後每旬考核一次,漸漸分出“五舍”來,將學生按照優劣分為甲乙丙丁戌五等,打頭的甲捨生在書院裡是十分令人尊敬的。因為書院裡日後的秀才、舉人、進士,幾乎都是甲捨生出身。

分到甲舍的學子,也由國子監、文韜院的博士、助教,掌教儒家經典。寧奕雖時常逃學打盹,對待學業還沒有對待南熏門的肉餅那樣認真,卻仍舊與謝祁、尚岸同為甲捨生,每回考試都能驚險地吊在甲捨生名錄的最末尾,如今還是同個博士門下學生,又分在同一間學齋居住,因此三人的情分極好。

今日課業已畢,講堂里學子三三兩兩結伴離開,啄飲堂內庖廚已備好晚食,尚岸收拾完書箱,轉頭一看,寧奕還沒睡醒,困得人木木的,謝祁則還手握書卷,捧著方才的策論題,看得入迷。

“謝九,走吧。”尚岸伸了個懶腰,背上書箱,“啄飲堂的廚子膳食本就做得好似豬食,待會涼了更難以下咽了。吃完午食,除了寧奕要去探什麼北城門下新開的獾肉鋪子,我們二人不是與孟三等人約好了要去登高看日落?再不去可來不及了。”

一想起啄飲堂那色香味俱不全的飯菜,尚岸只覺自個這腹部又隱隱作痛了起來,可若不勉強吃幾口,夜裡又要餓得難以入睡。

“來了。”謝祁這才收了書。

尚岸見謝祁努力苦讀的模樣,都覺可惜。謝祁八-九歲上下便過了開封府府尹親自主持的童生試,率先得了能考秀才的資格,不僅是當年辟雍書院童子捨生里的頭名,也算得上當年汴京轟動一時的天才了。如今,他在辟雍書院也一向名列前茅,可惜他運道不行,縱使文采斐然,還是未能通過院試取得秀才功名。

他在心裡數了數,謝祁每回遇上考試,不論大考小考總能出些意外,他記得有一回,他參加院試時竟離譜到他所在的考房塌了……哎。尚岸搖頭嘆息,實在不知該怎麼心疼他才好了。

這廂,原本困得眼皮都用手強撐開的寧奕提到吃食也清醒了過來,一下便蹭到謝祁身旁,小聲問:“謝九啊謝九,你那蛋黃酥可還有?”

寧奕真是萬萬沒想到,他在蘭心書局偶然吃到,大老遠趕去楊柳東巷卻求而不得的蛋黃酥,竟然已經被謝家買去了方子!他那日被那賣餅的小娘子婉拒後,沮喪地回到書院。一路上只覺著心灰意懶、萎靡不振、萬念俱灰,結果剛推開所居住學齋的木門,他便聞到了一股熟悉的蛋黃酥的香味。

而屋子裡,謝祁與尚岸圍桌而坐,桌上有個已經打開的大漆螺鈿繪百果的九格食盒,裡頭便整整齊齊地裝著一顆顆圓滾滾、金燦燦的蛋黃酥!

“寧大,你可回來了。謝九家裡捎來了極好吃的糕點,你不是號稱要走遍天下、還要嘗盡天下美食的麼?這酥點滋味極別致,只怕連你這個汴京美食通也沒嘗過!快來嘗嘗!”

當時,寧奕盯著那一整盒的蛋黃酥都呆住了,連尚岸招呼他的聲音都好似游離在了他的魂魄之外了。之後他一人怒吃了五顆,才算緩解了心裡那求而不得又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十分大起大落的心情。

“其餘都送給博士們了,哪裡還有。”謝祁笑著搖搖頭,“不妨事,回頭讓秋毫回家拿去,如今家裡的廚子已經學會了,他盡得沈娘子親傳,做得一點兒不差。”

寧奕點頭如搗蒜:“一言為定,一言為定啊。”

三人說說笑笑,各自帶上隨侍書童,隨意用了幾口午食,便應了其他學齋同窗的邀請,收拾收拾,預備去附近山野登高。

唯獨寧奕不與他們同行,興沖沖自個從後門走了,要獨去赴美食之會。

宋人總是文藝的,在這個商貿極盛、文氣也極盛的朝代,少年學子們都喜愛在山水間消磨歲月。謝祁與同窗們也是如此,他們準備迤邐在山間竹海中,去看那遙山翠、花下石、水邊亭,幾人敲擊竹子,且行且歌且作文為樂。

不過,走出了書院大門,謝祁望見書院門口、驛道人流如織,才忽然想起來——是了,今兒是書院每年招錄童子之日。他下意識便想起了要來赴考的沈家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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