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籠饅頭十文錢一籠,紅豆烤饅頭是八文……”湘姐兒說著說著竟卡殼了,掰著指頭數了又數,竟想了好久沒想出來這“十加八”等於多少,還是沈濟正好幫沈渺抬好了水,在裡頭聽見了,連忙出來幫她解圍。
沈濟輕輕彈了一下她的腦門,對著寧娘子笑道,“一共十八文錢。”
湘姐兒吐了吐舌頭,把手裡的油炸巨鬼兒交託給阿兄代管,便躍躍欲試地抓起竹夾子,將寧娘子要的臨安小饅頭都一個個裝進疊好的油紙包里,收了錢,又雙手捧著遞了過去,還不忘學著沈渺的神態和口吻,彎起眼睛露出營業笑容:“嬸娘,您的饅頭好啦,好吃您再來!”
寧娘子接過來時還懷疑地摸了摸自個的臉:她已經要被孩童稱呼嬸娘了嗎?但很快懷裡散發的香味便將她的思緒都奪走了,她走到巷口的柳樹下,背過身去,先捻起一個小籠饅頭吃了一口。
麵皮發得軟乎乎的,韌而不失軟糯,有些部位浸透了肉油,一口下去軟面夾著醬肉,肉湯的鮮潤於舌尖漫淌。這皮是薄!餡兒也大!而且吃起來不膩味,反而每一口皆有驚喜,直把寧娘子香到了喉嚨根。
她吃得停不下來,沒想到這新開的湯餅店,卻把肉饅頭做得這樣香。
她一口氣吃完了一籠,肚子雖飽了,這嘴卻還不過癮。
伸頭望了眼楊柳東巷裡那還未開門的顧家,寧娘子扭頭再望著天色琢磨了會子,最終還是歡快地順從了自個的心,邁著腳步進了那沈記湯餅鋪子,進門前還回頭跟湘姐兒說:“再拿半籠小籠饅頭。”
囑咐完,她找了張桌子坐下,四下張望了一圈,小店桌椅整齊,連地都掃得一塵不染,暗自點點頭,她轉頭看到了牆上寫的菜單,頂上是斗大的一行字“沈記湯餅鋪食單”,再往下便是分為兩列的一行行小字,小字邊上還惟妙惟肖地畫了對應的菜式小畫,小畫之後,還寫上了每一種菜式的價碼。
這家鋪子倒很有些巧思。
寧娘子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她與不少達官貴人說過媒,為了不被貴人們輕視,她請了位女師,努力讀過幾年書,認得不少字,也有了些見識。奈何她沒什麼詩文字畫上的天分,學了幾年,不再是個睜眼瞎不會在貴人們面前露怯,便也不浪費這份銀錢了。
她將食單掃了一圈,目光停在“清燉羊肉湯,一碗三十文”這行字上頭。
羊肉湯的配畫也很誘人,清涼奶白的羊湯飄著肉和蔥花,盛在青瓷回紋大碗裡,還有縷縷熱氣漂浮,畫得雖不是那等精細的工筆,卻自有一種孩童筆觸的稚嫩之趣。
她是個極愛吃羊肉的人,無論煎炸燉煮,只要瞧見羊肉准走不動道。三十文一碗,在羊湯里也不算太貴,於是衝著那掛著半截粗布帘子,能隱約望見灶房裡忙活的人影喊了句:“再來碗羊肉湯!”
等待時,她又端詳起另一側牆上的兩幅字,眼前一亮,不禁饒有興趣地看了許久。
沈渺沒想到這麼快有客上門了,她應了一聲,東西都是現成的,她從陶瓮里盛出一碗湯來,湘姐兒也邁著小短腿,捧著墊了油紙的藤編小缽,給寧娘子端上了半籠共四個小籠包。
沈渺將撒上蔥花的熱羊湯放在寧娘子面前,笑道:“您點的菜都齊了,慢用啊。”
“店家娘子稍等。”寧娘子卻指了指牆上掛著的兩幅字,好奇道:“這兩幅字落款為……謝九?這謝九為何人,筆下竟很有名家風範。”
沈渺抬頭望去,那便是昨晚硯書送來的,謝祁寫的兩幅字。這兩幅字裝裱在暗紋素絹畫軸上,遠遠望去幾乎瞧不見什麼紋飾,只有走近了端詳,才能看見墨跡之下流動而內斂的裝點。其中一副寫的是“三餐煙火暖,四季皆安然”,另一副寫的是“春生夏長,秋收冬藏,順時而養。”
不知謝九哥兒有沒有見過她後院門口擺的那一塊寫著“秋綏冬禧”的小木板,他送來的這兩副字,不僅都貼切了懸掛在食肆的場合,還暗暗契合了她的理想。
她沒有大的野心,想要的日子,也不過是一家人能如此“三餐煙火暖”、“順時而養”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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