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水渠與地下溝洫相連, 一條條通向外城的護城河,裡頭深邃曲折,因生過逃犯躲在溝洫中的事兒, 御街兩邊的溝渠洞口是裝有鐵柵欄的, 裡頭還有一排排倒鉤,便是防著有人從這溝渠里一路爬進大內去。若真有人敢匍匐而過,只怕會被鉤得穿腸破肚。
但其他地方便沒有這樣奢侈的布置, 平日裡用幾塊石頭堵上一半,雨天再搬開,便算用心了。楊柳東巷的排水洞也是如此,上回下雨時搬開的石頭正好好地擱在一邊,甚至都忘了堵回去。
“有…有餘,你抓了個什…什麼吶?”
湘姐兒與李狗兒驚駭下慢慢平復,慢慢地挪了過來。這小孩兒太瘦了,有餘一隻手便能將他摁住。他不甘而倔強地趴在地上,已經掙扎不動了,卻還是喘著粗氣,皸裂的手緊緊地扎進泥土裡,即便力竭,也仍然不肯再被有餘拖動一步。
他不僅衣不蔽體,一條瘦得皮包骨的腿還有些不自然地彎曲著。臉瘦脫了相,麵皮貼於頰骨,深深凹了進去,還渾身都是污泥。湘姐兒壯起膽子去看他,卻只看清一雙大得令人心驚的眼,眼裡透出的光,冷而凶。像徹骨的雪。
湘姐兒被他瞪了眼有些害怕,站起來往後縮了縮,李狗兒反倒已經“刷”地藏在她身後去了,探出了一個瑟瑟發抖的腦袋。
那人動彈不了,於是湘姐兒後來又忍不住好奇,復蹲下來,睜大兩隻眼去看地上的人。
李狗兒真是比湘姐兒還膽小,躲在湘姐兒身後好半天,才小聲嘟囔著:“湘姐兒,他生得好怕人,別過去了。”
他把她往回拽了兩下,沒拽動,於是他一跺腳,竟把湘姐兒和有餘撇下,自個爬出溝渠,撒丫子出去叫人了。
“娘!顧嬸娘!有餘逮住個賊偷兒!”
有餘仍緊緊地抓著那孩子,像一隻是成功抓住耗子的貓咪,天真憨傻的臉上帶著求誇獎的傻笑。
溝渠里沒有蔭蔽,風拂影動,送來被屋檐分割的陽光,湘姐兒身上披著跳躍細碎的光影,兩隻手交疊著放在膝蓋上,低下頭來,皺起小眉頭,軟乎乎地問:“你是誰?做什麼藏在這裡?”
無人應答,這髒小孩由下而上地抬起眼,望了望乾淨、白皙還沐浴在光里的湘姐兒,眼睛因習慣了黑暗而被光刺出了淚,他又垂下了眼皮。
這人比有餘還像個啞巴。
沉思片刻。
湘姐兒眯起眼,語氣興奮:“你跟我回家,我給你餅吃,再給你剃頭!”
***
家裡的狗愛撿東西還沒掰正呢,沈渺怎麼也想不到這壞習慣居然能有狗傳人的跡象。
她不知道家裡的事兒,還豪氣萬丈地在蘭心書局中大肆採購。
她開店這麼久以來,又悄然去錢莊兌了五十兩銀子,與先前攢的那些一起,深深地藏在了菜窖里。
如今不算手頭上用於店鋪運轉的資金、日常開銷的銀錢,她已攢了上百兩的積蓄了。
沈家的伙食和生活用度,早已漸漸變得寬裕了,吃肉不再是奢侈,也不會如從前一般,濟哥兒寫字都得在可循環利用的木板上寫了。
謝祁在蘭心書局的書架中流連,順手取下一本書,對沈渺道:“曹魏時期有個玄學家叫何晏,他批註的《論語集注》最好,買了《論語》一定要再買一本他的集注,他在集注中匯集了漢魏無數大家對論語的注釋與解讀,讀了以後,學起來事半功倍。”
若是旁人說這話,沈渺恐怕還要思考是不是真的需要,但謝祁這樣常年穩居頭名的學霸介紹的書目,那她便只有一個斬釘截鐵的字:“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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