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吃了餅,可他還是餓得兩眼昏花,渾身打晃,那細骨伶仃的手腕她握著心都顫,甭說上輩子了,她即便來到大宋也沒見過餓成這樣的孩子。
若是湘姐兒沒給他這兩張餅,他可能真的快死了。
沈渺忽而生出這感覺來。
將他拉起來後,沈渺便把他身上髒得跟爛布條差不多的衣服全脫了,然後給他摁進木桶里,身上接觸到水的時候他突然劇烈地掙扎了好幾下,但最終因沒什麼力氣而停止了,沈渺拿了個沒用過的抹布給他洗了一遍,水瞬間髒得跟下水道撈出來似的,濃烈的臭味四散,臭得被濟哥兒拉走還探頭探腦的湘姐兒都捏住鼻子跑了。
沈渺把水倒了,又去接了一桶回來接著洗,第二桶還是髒得看不出原色的黑水。
第三桶,水的顏色淺了,沈渺終於知道他為什麼掙扎了,他渾身上下都是青紫、鞭痕以及大大小小還未癒合的血口子,有的可能是在溝洫里蹭的,有的卻明顯是叫人打的。
她手頓了頓,去取了剪刀來,抬手便將他打結得連成片的頭髮剪掉了,又把他的腦袋和臉也給洗了。洗出來之前,他是個髒兮兮的柴火棍,洗出來後,是個蒼白又布滿青紫的柴火棍,壓根看不出好不好看。
頭重腳輕的,跟大頭娃娃沒倆樣。
但也總是把這孩子洗出了個人樣子,他泡在水裡時不時還會疼得抽動一下,更可憐了。
沈渺剛想叫濟哥兒,卻發現濟哥兒已經將他最小的一套衣裳找出來了,正站在她身後:“阿姊,便讓他穿我的,拿去吧。”
她接過來給他套上了,手腳都太長了,袖口褲管卷了又卷,空蕩蕩的像是套了個麻袋。
“阿姊。”
“嗯?”
“讓他睡我屋吧。”
“暫時委屈你幾日,等他緩過來,我們再看看是送他去官衙還是哪兒的。”沈渺點點頭,潑了水收拾完,她用厚實的大巾帕把他剪得快成寸頭的毛髮擦乾,之後便把人抱起來了,他應該年紀和湘姐兒差不多,或許也可能要小一點,但抱起來卻感覺比湘姐兒輕了一大半,最多也就二十多斤。
太輕了,輕得沈渺都怕他夜裡悄無聲息地死去了。
把人塞進濟哥兒的被窩裡,沈渺也沒說其他,下意識摸了摸他的額頭,沒有起燒,說明身體底子還是好的,便輕聲地說:“你先歇會兒吧,安心睡一覺。”
沈渺疼小孩兒,湘姐兒和濟哥兒的床榻她都是最底下墊一層草蓆,上頭兩層褥子,如今天熱了,褥子上頭還加鋪了一層藤蓆,睡進去,又軟和又清涼,還不硌人。
那小孩兒幾乎一躺下,便好似陷進了木棉堆里,沒一會兒竟真的睡著了。
沈渺站著看了他幾眼,便轉身去開店了。
夜市開了,沈家的湯餅鋪里客流來來往往,灶房裡的爊肉也已經滷好了,洗小孩的臭味終究散去了,現在沈家又是炊煙裊裊,滿院子濃濃的滷肉香了。
一鍋滷肉,不僅一夜售罄,連帶先前放在飲品櫃裡沒什麼人點的小酒都賣了不少。果然想要售酒,必得上下酒菜!沈渺一邊為食客們切滷肉,一邊想,回頭再醃一些糖蒜、酸蘿蔔與醋花生來,用來配面也好。
之後這幾日,那孩子是吃了睡睡了吃,縮在濟哥兒的屋子裡不動彈,或許也是沒力氣動彈,有時候沒點燈都找不到他在哪兒。
沈渺吃飯時把飯給他端進屋,他便狼吞虎咽恨不得骨頭都要嚼碎了吞下去。但一句話都沒吭過,若不是沈渺給他上藥,剔膿包時他沒忍住叫了一句,她還以為這也是個啞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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