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尚岸又正色道:
“我等自知此舉不妥,然為求一飽,實出無奈之舉也。望先生也能體察一二,辟雍書院乃官學,啄飲堂事關數百學子三餐飲食,怎能輕忽?學子們都是自備米糧,可交到啄飲堂烹煮之後,新米變作陳米,細面夾雜麥麩,此中難道沒有中飽私囊嗎?聽聞因辟雍書院是官學,啄飲堂的庖廚不僅人數眾多,且自書院初立迄今,未嘗更替,庖廚們廚藝不精未有嚴厲懲處,做得好了也無厚賞,才有如今職司不明、推諉互責的境況。我等學子人微言輕,只盼望馮先生日後能為我等上書山長,查徹啄飲堂貪腐一事,解了這困窘,我們便也不必爬牆頭,得以安心向學矣。”
寧奕聽得眼睛都瞪圓了,不愧是“鐵筆桿”尚岸啊!他們這嘴饞翻牆逃學的行徑,頓時便變得有理有據了起來!
這下寧奕也不心虛了,高高挺起了胸膛,順帶用手肘撞了撞謝祁。
謝祁便也連忙調整出一副同仇敵愾的神情,正色道:“的確如此,先生們日常都在廣博苑用膳,因此不知啄飲堂膳食的貓膩,學子們來書院是為了專心苦讀、出仕為官,且大多都是寒門出身,也不願因此得罪了人,鬧得不可開交,便一直無人出頭。若非今日遇上先生,我等又哪裡有訴苦之處呢?”
寒門出身的不敢惹事,士族出身的更是夾著尾巴做人,大不了便日日使喚家中送餐食來,因此倒便宜了那些蛀蟲,愈發肆無忌憚了起來。
謝祁心底默默想著,且那啄飲堂的總管事,好似還是某位齋長[注]的妻弟。
馮元性子直,怒氣沖沖地一拍牆頭:“竟有如此之事?馮某明日便去與山長詳談,必要將此事弄個明白!”
馮家雖無權,但積蓄下來的金銀可不少,辟雍書院有大半學舍、學堂都由馮家捐資所建,為此官家還為馮元寫了一副“急公好義”的字賞賜於他,希望他繼續這般體察聖意、多多捐款。
因此馮元才能在後山上有自己的竹林精舍。
其他人懼怕那齋長的妻弟,馮元倒不怕——面對笑裡藏刀的官家,謝家選擇放棄長子“惹不起躲得起”,馮家失去兒子後,則選擇了另一條路:拿錢買命。
馮家先用錢砸開樂江侯府的大門,再通過樂江侯用錢砸開了太后的宮門,之後便經由太后的手,裝滿了官家內庫的錢袋子。
雖然升官無望,但至少面上過得去。
不過,這也只是飲鴆止渴,金山銀山總會花光,到了那時,馮家又該如何?馮元嘆了口氣,只能得過且過,今朝有酒今朝醉了!
謝祁三人對視了一眼,沒成想逃學還有此等意外之喜。馮元為人還算磊落,不是徒託空言之人,他既然開口了,必然真會如此去做。
不過坐在牆頭叫涼風一吹,馮元那被忽悠瘸了的頭腦又清醒過來,不對,不對勁,好哇,這幾個小子皮癢了,還敢用他作筏子了!說什麼吃不飽飯,當家裡日日往來的僕從都是擺設?
可誰叫他攤上這麼三個學生呢?書院裡的講學博士手下大多都有十來個學生,但馮元性情高傲,嫌棄旁的學子愚鈍,只肯教謝祁、尚岸與寧奕三人,山長自然也沒法子,誰叫馮家是書院的大財主呢!
此時講究事師如事父,師生之間情同父子。他便也只能寬容這三個不省心的學生了!馮元拿眼斜了斜他們,語氣涼涼地問道:“行了,下不為例,我便也不追究你們逃學之責了,那你們倒是說說,這是想要去哪兒果腹?”
“先生不知,那沈記湯餅鋪出了新菜,聽聞極為美味,我等便是想略嘗嘗鮮。”寧奕早已蠢蠢欲動,“先生好風雅,今日可是坐在牆頭觀月?若是閒暇無事,不如與我等同去?”
馮元輕咳一聲,頰上泛起一絲紅暈,捋了捋鬍子,順驢子下坡地答應了。
於是翻牆覓食的便成了師生四人及一貓,謝祁與兩位損友擠在馮元的馬車裡。他怕麒麟被擠著,便將熟睡的小奶貓揣在衣襟里,只露出個小小的貓頭,便這樣往沈記湯餅鋪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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