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祁以前也有在外風餐露宿的時候,但即便在荒郊野外,他也有硯書在身邊服侍,吃的東西不需要動手,一壺水一個餅子這樣將就;回頭遇上村鎮,再去食肆里吃些好的。
像這般從食材開始,親手串、浸泡,又與這樣多人同坐一桌,身邊沒有僕從服侍,東西都盛在一起,全靠自己取用,想吃什麼吃什麼,對他而言是很新奇的體驗了。
沈家的桌子不高,他屈著兩條長腿坐在板凳上,手裡抓了串黃瓜片,側頭看著唐二勾著福興的膀子喝酒,舉起杯來便是一句:“福興兄,話都在酒里了,俺幹了,你隨意!”
福興慌忙抱起大扎杯與他一碰,酒水晃漾,他怕撒出來,忙用嘴去喝,轉頭,唐二仰著脖咕咚咚已經喝完一杯了,這可把他跟前主家學的華亭話都震驚出來了:“哦呦,儂掰能吃酒,真是嚇煞人了。”
阿桃坐在他們倆身邊,也喝了幾杯,打著飽嗝,眼圈紅紅地仰頭看月,似在思念著誰。
再扭過頭,湘姐兒和陳汌兩人在比誰吃的簽子多,數來數去數不清,拉過濟哥兒來評理,濟哥兒聽了一腦門官司,終於鬧明白了,在一旁無奈地糾正湘姐兒:“三五是一十五,不是一十八……你的《九九歌》怎的還未背熟?古家的阿寶都會背了!”
謝祁笑了,目光慢慢收回,輕輕落在身側,卻又不敢明目張胆地去瞧,便用餘光去看。
燈火將沈娘子的臉照成了暖黃色,映出她細膩肌膚,泛著淡淡光澤,她雙手捧著酒杯,含笑望著眾人或是笑或是鬧或是安靜地吃,神色安靜又蘊著無盡溫柔,好美。
謝祁以為自己看得很小心,沒想到沈娘子敏銳地察覺了,轉過眼來,彎起眼一笑,似乎以為他沒說話是受了冷落,便將手裡的大酒杯傾過來,與他一的杯相碰:“九哥兒,乾杯。”
此時,如此湊巧,夜空中恰有煙火升空,一簇簇綻開倒流的星光,在閃爍的光中,謝祁終於也能側過頭與她對視。她的面容被那一瞬璀璨照亮,雙眸流盼,眸光似天上的星,正簌簌落入了她眼底一般。
他定定地望著,輕輕回:“乾杯。”
煙火轉瞬即逝,院子裡又恢復昏昏然,但謝祁那一瞬的心跳如擂鼓,卻久久不曾平息。
喉頭乾澀,他想說什麼,沈家後院門口卻從虛掩的門扉外探進來一顆圓胖小腦袋,腦袋的主人一見院中吃香喝辣的情景便崩潰大哭,指著謝祁悲憤控訴道:“九哥兒!我聽秋毫說你要在沈娘子處用飯,我就知曉!你吃獨食!你不帶奴!”
迤邐美好的情愫瞬間叫這聲鬼哭狼嚎擊破。
謝祁默默扭過頭懶得理他。
湘姐兒倒是高興地站起來,揮手歡呼:“硯書!”
沈渺笑得肩都抖,起身把他拉過來道:“還有呢,進來一塊兒吃。”
順便把自個的凳子讓給硯書了,她接過唐二遞過來的新板凳,就在硯書身另一邊重新坐下了,還把桌上自己的碗筷挪走,將阿桃去灶房取的乾淨新碗碟放在硯書面前:“別客氣,我家沒規矩,你盡情吃吧。”
謝祁涼涼地瞥了眼臉頰上一滴淚都沒有的硯書,他已經抓住沈娘子遞給他的串串,仰臉傻笑:“沈娘子的手藝還是這般好,香香辣辣的,這真好吃,下回奴還要來。”
沈渺看硯書總覺著他與湘姐兒一般,不由姐姓大發,捏了捏他頭上的總角包:“好吃你便多吃些,隨時過來也無妨。要米飯嗎?冷淘湯餅也有,我讓福興去給你下一碗,吃麼?”
“吃吃吃,奴什麼都吃!”
他美滋滋地啃了兩三串,又吸溜吸溜吃了碗涼麵,才忽而發覺身旁有道幽怨的目光。
扭過頭,原來是九哥兒一直盯著他,他不解地指了指謝祁碗裡剩的串,問:“九哥兒,你不吃了麼?那……”不吃給他吃,他不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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