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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飛景這才微微一嘆:“便是不願你們這樣大費周章。”

鄭內知笑著引郗飛景進內苑:“俗話說, 不論三親三不親,唯舅父最大。舅爺是貴客,今日又是冬至, 怎能慢待?這是應當的。”

雖說大宋風氣已算開放,但女子婚嫁後,話語權便遭到了削弱, 若是遭到夫家欺辱, 舅舅身為娘家人中的當家人,便成了出嫁女與其子女最有力的靠山與支持者。這樣的舅權,大到皇家爭儲, 小到家業分割,都難以磨滅。畢竟同宗的兄弟叔侄此刻都成了利益競爭者,唯有舅舅才會全力偏向自個一邊。

郗飛景如今手握重兵,又是多年未曾回過汴京,有個這樣的舅爺登門,講究些的人家,甚至會開中門相迎。

鄭內知才引郗飛景邁入二門,郗氏便得了信匆匆迎了出來,遠遠望見長廊盡頭兄長那高大熟悉的身影,她眼眶不由一熱。

但她還未流淚,從外院快步趕來的謝父早已激動得未語淚先流,人還在遊廊盡頭,哭嚷聲已經先傳來了:“舅兄!竟真是舅兄回來了啊!”

郗氏的熱淚頓時便消散了。

郗飛景更是下意識後退了一步,避開謝父嗷嗷要撲過來的身子。

謝父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幸好郗氏伸手一拉,才嗚嗚地站住了,抓住郗氏的袖子直拭淚:“舅兄這回來了定不忙走,我要陪舅兄大醉幾日!”

郗飛景嫌棄地拉開他,一把將妹妹的袖子扯回來,也不忙與他說話,轉而先端詳著郗氏,看了許久,才放下心來笑道:“瞧著你面色倒還好,這回的事沒把你驚著吧?”

郗氏也不驚訝郗飛景似乎什麼都知曉的模樣,但此時人多口雜,她便囑咐道:“進屋裡說。”

幾人進屋合上門,郗氏才露出笑:“這次的事多虧了九哥兒心思細密,他察覺到郭家的禍事,立即回來報信,這才有了如今的安生。”說著便將謝祁的話又與郗飛景說了一遍,“如今破財消災,咱家雖沒了些金山,倒也不至於揭不開鍋,日後儉省些過也好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郗飛景沒想到謝家的轉變竟與九哥兒有關,先是吃驚,後是喜悅:“沒想到九哥兒年紀輕輕,也有了此等見識,他在何處?怎麼沒見著?”

謝父抽泣著插嘴:“九哥兒去漏澤園替三哥兒祭拜徐先生了。”

“你怎還哭?”郗飛景蹙起眉,又想到徐家,於是眉頭皺得更緊了,“徐家之事,還是萬不要沾惹了。也並非我鐵石心腸,雖說我等都知曉徐先生死得冤,但他家有此等禍事也怪不得旁人。徐氏一族與晉王交往過甚,在先帝朝便已無所遁形了。其中秘辛我不能多言,當初咱們與三哥兒不知內里已吃了苦頭,現今謝家好不容易泥菩薩剛過了江,這樣的時候,別惹得官家不快。”

先前郗飛景也不知為何高風亮節的徐先生一家會遭人毒害,死後還被先帝下旨不得收葬宗祠,將其一家人的屍身扔到漏澤園去。後來知曉內情後,才明白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徐先生的確是無辜牽連。只是宗族同氣連枝,頂著這個姓氏,被先帝遷怒也沒法子了。官家登基後也不好更改先帝的旨意,便只能這般將錯就錯,含糊下來。

郗氏嘆了口氣:“我知曉,但徐先生對三哥兒是有恩的,他們的墓沒有立碑,除了自家人,沒人知道九哥兒去祭奠誰……何況,今年只怕是最後一回了。”

頓了頓,她沉聲說了謝家如今的打算,“阿兄正巧回來,我便與阿兄透個底。如今阿蟲辭官賦閒在家,謝家幾個在外為官的子侄接到信也已相繼辭官。從此謝家在官場上再無族人,我便想著將這打眼的大宅子托中人典賣,咱們便先帶著家人搬回陳州老宅去,與崔家也能守望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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