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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祁無辜地聳聳肩:“是濟哥兒喚我來的。”

沈渺不和他貧嘴,她懷裡藏著六百貫呢,如今只想趕緊回屋悄悄拆開看一看六百貫的交子是何模樣,再看看要去哪個錢莊兌錢。

“你去吃吧,等會涼了。”沈渺走上前,摁住了他的手臂,把人翻過來轉了個向,便推著他往院子裡去,隨口便嘮叨道,“頭髮怎麼不烤乾了再來?一會兒你去炕上烤頭髮去,別出來吹風了。”

謝祁那麼高大的一人,被沈渺推來推去也不反抗,還彎著眼笑得春風拂面一般,只會乖乖應:“好。”

真好啊,他心想。

被痛苦狠狠地沖刷過終究又站了起來,崔家阿姊如今看著過得不錯。這便足夠了。

他裝作不認得。

嗯,他本不應認得湯郎君。

沈渺一把九哥兒摁在板凳上,給他手裡塞了兩片吐司夾蛋,讓唐二給他倒一碗湯來——九哥兒不喝純牛乳,她心裡都記得。

謝祁坐在樹下,手裡是溫熱噴香的食物,眼前是忙碌又活泛的沈娘子,風靜靜地吹來,檐鈴叮噹響。

他幸福地垂下眼,咬了口蔥香烤饅頭。

嗯,好吃。

大內,福寧宮中。趙伯昀手裡抓個卷著餅的烤鴨,正俯身端詳謝祁的卷子。

謝祁的卷子兩尺七寸長,平整地攤在他的御案上。

且不說這文章寫得如何,單單是這卷上的字,便讓趙伯昀服氣了——那麼長的卷子,全文千餘字,沒有打格的痕跡,每個字都是方正工整的小楷,寫得端正有力、無一字塗改。

便是刻印出來,都能當活字印板了。

孟慶元的字,雖是甲榜第二名,就已不如謝祁多矣,他的字一看便是為了科考練的,工整清晰,卻刻板得沒有靈氣了。

謝祁難得就難得在,他的字足夠好看,哪怕是寫小楷,筆鋒里也儘是風骨。

再看他的文章,趙伯昀已經有些口乾舌燥了。

謝祁的文章乍看沒什麼華麗的字眼、絕妙的用典,他像是平鋪直敘地述說著事情,但卻如滔滔江河一般,寫得流暢博大。他通篇不強說理,卻足夠令閱卷者達意,像是手執匕首,冷不防刺破暗夜,漏下一地天光。

趙伯昀來來回回看了數遍。

院試於科考而言,不過第一步罷了,因此題目也很簡單,最後一場的考試,只是取了《論語》里的:“君子學,以致其道”一句。

可他卻寫出了趙伯昀想要的答案:學當務於有益、有效,不可盲目為之。既學有所得,便當踐諸於行,懷“我行四方,以日以年”之志。

這是韓愈的詩。

學以致用,不馳於空想,不騖於虛聲,心懷真諦,永不言棄。

可惡,寫得這麼好。趙伯昀心裡罵罵咧咧,狠狠地嚼著烤鴨。他不得不承認,拔擢其為第一甲第一名,實至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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