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裡,並不蘊含奸猾的算計神色。生母的亡逝,一直是褚盤心中最深的痛。每當看到褚嘯崖大勝後斬美人頭下酒,褚盤便會想起他悄無聲息都不知道怎麼死的娘,便感覺十分噁心。
他的心曾受日夜煎熬,不得解脫。
有多少好女子,被迫陷進褚氏這個火窟里?北府軍的軍紀嚴明只在戰場上,褚家的私德,實在一言難盡。所以褚盤是有些敬佩那謝瀾安的,這個女人不是被權利迷眼的上位者,她有了地位後,還願意幫助沒有地位的女子站起來。她眼睛裡能看到活人。
服膺於這樣一個人,褚盤認。
也許他體內流淌的果真不是褚家人的血吧,否則明知父親的死與謝家脫不了干係,他何以還能為「仇家」效命。
褚盤只知道,他再也不想被人踩進泥里,體會那種生不如死的屈辱。
「四哥……」
「老四!」營帳忽被掀開,從練兵場趕回的褚三帶著一身混著燥沙的汗味闖進來,目色通紅,「父帥靈柩停在主帳,老五必和謝氏有勾結,你——」
他話音比人快,說到這裡,才看見褚盤就在鈴閣內。
褚兕看了看這兩個兄弟,神色變幻,沖向坐在那的褚盤:「告訴你,那聖旨上的屁話老子一個字也不認,就憑你個病貓崽子,也想襲爵!怎麼的老四,你們還想聯手?」
在他手指將碰到褚盤之際,褚犀忽然抬掌撥開褚三的手。
褚犀腥紅的雙目瞪著褚兕:「我問你,伊人是怎麼死的?」
「什麼?誰?」褚兕只覺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卻半晌也沒想起是誰。
他鮮少見四弟這般猙獰模樣,腦子轉了幾轉,終於靈光閃現,迸出一件陳年往事。
「哈……」褚兕再看面容平靜的褚盤,瞭然地點點頭,氣極反笑了,「一個賤娘們而已,你聽信這野種胡說?現在是你爹沒了!老四,你腦子給我拎拎清!」
劍拔弩張,一觸即發。褚盤依然是那副澹然的神態,他呷盡杯中最後一口茶水,拂袖起身,幾步走到褚兕面前,笑臉盈盈:「三哥莫惱,弟也知自己難當大任……」
他溫和地說著。倏然間,褚兕瞳孔大睜。
從褚盤袖中滑出的匕首,已經捅進他的腰裡。
腥膩的液體滲透褚盤乾淨的衣袖,褚盤面無表情抽刀,在褚兕反應過來前,毫不猶豫再捅一刀。
血肉嗚悶的聲音痛快極了,褚盤抬腳將意欲還手的三哥踹倒,迴轉那道頎瘦的身影,對發愣的褚犀輕輕一笑。
「放心,捅了腰子死不了的,只不過治好也難帶兵了。三哥手下的那些親騎,不比大哥的白馬義從死忠,小弟做主就編入四哥的騎隊,好嗎?」
褚犀倒退兩步。「你……」
「你……野種……」褚兕喉嚨喀喀作響,不可置信又驚悚地盯著褚盤手裡的刀,捂著後腰吃力地往帳門方向挪蹭。「來人!副將……」
褚盤遺憾地嘆了一聲。
他都已經把二位兄長的齟齬擺在明面上,褚三人都進了褚四的帳子,他看上去脾氣暴烈的四哥竟然還想只用聲音高低,討問公道。
那他只好再推一把了。
褚盤圈指嘬唇,一聲哨響,軍師周天池即刻領人將這處帳營團團圍攏,在帳外高聲回應:「主帥!」
親兵外圍,是謝逸夏派來助褚盤處理軍務的兩千兵甲。黑甲如雲,聲勢浩大。
「叫個軍醫來吧。請王、劉、寧三位老將軍與幾位持節將軍,到我帳中議事。」褚盤低頭將帶血的匕首在自己掌心揩了揩,瞥了眼殘喘的褚兕與地上蜿蜒出的血痕,不忘對褚犀報以一笑。
「兄弟心齊,才是繼承父親偉業,告慰英靈的道理。四哥說是不是?」
褚犀的目光微微發顫,好像第一天認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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