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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宗覺得這笑容觸目驚心:「有心事就說說吧,你這樣子像被誰附體了。」

梁驚水搖頭說沒有。

可是他們在收工的周五對望,有一大段自由支配的時光。她還是開口,講了一個鮮有人知的故事。

那算是她的半個根,商宗對其中的細節知曉不多——

2003年「非典」後,香港的奢侈品市場迅速復甦並擴張,梁徽的工作日程被通告擠得滿滿當當,04年有一次跨境飛回內地參加活動,她順便帶上了梁驚水。

那是梁驚水與舅舅一家初次謀面。

梁有根還沒有趕上創收浪潮,兩口子在鄉下一鋤一犁度日。大清早六點趕大巴進城,一看到穿著公主裙的小驚水,連「家門有福」這種詞都夸出來了。

梁徽沒空照顧孩子,給他們定了酒店。

兩口子沒見過世面,酒店的小樣全搜颳了回去,那幾天把自家兒子扔給鄰居,外甥女供得像老佛爺。

一次逛商場,小驚水趁舅媽不注意溜進親子遊樂區,舅媽幾乎急瘋,被趕來的梁徽當場劈頭痛罵。

「小祖宗,你要是丟了,舅媽真得急出病來!」她被超市工作人員領回來,舅媽一把摟住潸然淚下。

梁徽回去後揍了她一頓。當時她覺得,初見一面的舅媽都比媽媽親。

那一年的善意在她心底生根。

所以單忌將她託付給舅舅一家時,她竟然感到些許安慰。

從08年她回蒲州的那一年起,她嘗到了世道艱難是何許滋味。除夕時節,她夜半經過走廊,隱約聽到兩口子商量給她輟學。蒲州連下了幾天大雪,瑞雪兆豐年,屋裡一片喜氣。只有梁驚水站在雪夜裡心想,這一年,真是糟糕透頂。

幸福時她渾然不覺,總想著攀越那遠看如畫的山嶺,走近才發現滿山碎石,步步硌腳。

於是梁驚水說:「我不喜歡被糊弄,要麼從一開始壞到底,要麼好到底,別兩面三刀。」

商宗沒回答。

梁驚水逼視他的眼睛:「你覺得呢?」

有些東西瞞不了,尤其是對她。

商宗揉了下眉,搖頭:「水水,你要知道,有些選擇不是我想做就能做的,因為我還沒足夠的話語權,我需要去爭。」

雙方表情都很平靜。

梁驚水低眸,握住他的左手:「董夫人給你的期限不是17年生日之前麼,都這麼久了,你怎麼說服她的?還是說……你現在已婚?」

商宗有曬日光浴的習慣,無名指指根明顯比周圍淺一截,顯然是長期佩戴環狀物所致。

他涼聲一笑:「把手機拿過來,當場對帳。」

梁驚水仍覺得他不識好歹:「還用對帳嗎?商宗,我這輩子光明磊落,絕不可能做任何人的三兒。」

他的手回扣住她的,指腹碾著滑膩,瞭然地笑:「誰說你是三兒了,你是我商宗的女朋友。」

梁驚水沒心思和他打情罵俏,說:「給我看看你的婚戒。」

「我沒有婚戒。」

「那你這戒痕是什麼意思?」

熱沉沉的氣息噴灑在她的側頸,「還記得我們去牛尾洲的時候嗎?」

梁驚水一怔,腦子裡電光火石。

她立馬跳下床,從包里翻出祛疤用的凝膠貼,扯著他的手指比對寬度,嘶,似乎是一致的……

當時在島上,他手掌碰上了不明的腐蝕性物質。包紮完,家族戒指暫時放在梁驚水那保管。

這事後來被狗仔拍到做文章,董夫人氣不過,打電話喊商宗趕緊戴回去。

梁驚水暗誹未婚成員只能將家族戒指戴在左手的規矩,防止手指二次受傷,她在他無名指處貼了一層凝膠,果真戴上戒指也不會疼。

梁驚水岔了下氣,咬牙道:「你等等。」

這三個字讓商宗聞出了那麼點心虛的意思,好整以暇環臂望她。

她打開微信工作群的「圖片與視頻」,翻到去年科技新品發布會的合照。

照片中,商宗與大陸主理人一同站在舞台上剪彩,剪刀握在男人修長的指間,無名指根部透著一圈色差。

原來,那時就已經有了這樣的痕跡。

她知道這款凝膠有強效抑制色素沉澱的功能,當時商宗天天戴著戒指,她也沒注意裡面有沒有留下痕跡。

如果不是臨下車時留意了一眼,現在都未必能發覺。

心底那些陳年舊帳和小情緒,全被一鍋端了出來。

天意,絕對是天意。

梁驚水吐槽老天不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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