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只是來看看。
看看謝弗勒爾。
「他讓我找時間來看看你。」系統念海因里希活著時候的留言,「看看小謝弗怎麼悼念他,是不是窩窩囊囊、哭哭啼啼,變成了個不爭氣的瘋子……」
系統停下,有些不放心:「你還好嗎?」
謝弗勒爾說:「沒有平行世界。」
沒有。
沒有能讓他嫉妒得發瘋的、另一個遙遠的成功了的野心家格雲瑟。
沒有譏諷他蠢貨又抱緊他的格雲瑟。
沒有風裡張開雙臂,自由微笑的格雲瑟。
沒有。
整個宇宙里也只有這麼一株紫羅蘭。
已經死了。
死了。
死在他眼前。
死在他掌心。
謝弗勒爾搖頭,他吃力地搖頭,說不出話,按著胡亂縫上的、剜出心臟後被荊棘瘋長填滿的胸口,他踉蹌了下,臉色變了,攥著毯子瘋狂向外跑。
劇烈跳動的心臟提供了一點活力,讓草木灰做的空殼從搖椅里站起來。
空殼站在月亮下面,望著外面的雨,這個星球很少下雨,今晚有雲,但不多,謝弗勒爾以為不會下雨。
空殼像是被什麼吸引,慢慢邁步,走向墜落的雨水。
謝弗勒爾張了張口。
發不出聲。
他看著最後一點格雲瑟剩下的草木灰,被吸引著走向雨水,他看著打濕的草木灰坍塌,他撲上去伸手抱住失去雙腿摔倒的格雲瑟,跪倒在地上,張著口,劇烈喘息,淚水慌亂砸落。
他手忙腳亂完全無措地剜出所有能剜出的紫色鑽石。
「你看。」他說,「看,格雲瑟,這些是我們,這些都是我們。」
「別丟下我。」
他說:「別丟下我,格雲瑟,別不要我,我很……」
他想說「後悔」,想說「痛苦」,他想說「我很愛你」,可他說不出口。
他看見這些鑽石折射出光芒。
格雲瑟耀眼的、璀璨的紫羅蘭色眼睛。
驕傲的、美麗的、不染纖塵的。
紫羅蘭纏繞盛放的雪亮長劍。
他看見格雲瑟安靜地注視他,抱著手臂,驕傲地注視著他,痛苦地注視著他,沉默地注視著他,他看見格雲瑟按住荊棘叢生的右眼,靠著和所有者一樣殘破的冰河艦,看他走遠,高傲地抿著失色的薄唇,眼眶裡滲出最後一點溫熱的血。
他說不出口。
他給格雲瑟的愛太廉價,前面排滿了荒謬的理想與虛妄。
太可笑、太悲哀。
而整個宇宙里,只有一個格雲瑟·海因里希,只有一個——唯一的一個,已經死了,很久以前就死了。
「有……平行世界,這是他讓你和我開的玩笑是不是?他就喜歡開玩笑。」
謝弗勒爾抬頭,他的視線空洞,吃力動著蒼白的嘴唇:「有的,對嗎?肯定有的。」
「肯定有……」謝弗勒爾說,「只有格雲瑟·海因里希的世界,有嗎?沒有該死的混帳華格納。」
系統沉默地漂浮在雨中。
謝弗勒爾荒謬地笑了下。
他難以置信,吃力搖頭,他低頭捧著,捧著一片被雨水淋濕的月色。
他的心臟掉在地上。
盛裝這東西的軀殼已經在雨水裡融化。
謝弗勒爾沒工夫管什麼心臟。
他把紫色鑽石吞進去,少了很多,他撿得手忙腳亂,和泥土一起吞下去,他似乎說了這輩子最多的話,他給系統講每顆鑽石的來歷。
他說他和格雲瑟曾經短暫並肩戰鬥,在那場保衛星系的星際戰爭里,他們同樣作為新兵入伍,格雲瑟背靠著他,手裡握著閃爍鋒利銀芒的鎖鏈。
他說格雲瑟笑著開玩笑「真想拿這個把你鎖回去算了」,他說他們九死一生,他受了重傷,格雲瑟暫時回到後方,坐在最討厭的太陽里陪他曬,微微偏著頭看他,冰涼的手指摸他的臉。
他說他和格雲瑟小時候在城堡里的那片紫羅蘭花田手拉著手奔跑,銀髮的幼童被他緊緊抱住,望著他,蒼□□致的面龐上,眼瞳里第一次淌出笑影。
他說格雲瑟交給他一朵一碰就會開的花。
他最後跪在被雨打落的草木灰里。
謝弗勒爾問系統:「他想好了,怎麼報復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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